第二天早朝散后,朱允炆随即就去了坤宁宫,朱元璋毕竟是已经年逾七十,昨日突然勉强临朝,又碰上刘三吾这个杠头,气怒之下,所以身体感到有些不适。一直在坤宁宫由李贤妃率众宫女太监精心照料。
朱允炆到来,看到朱元璋精神渐好,闲聊了一会,才试探着说道:“皇祖父恐是心神劳累所致,又何必为了一些小事而操心呢。”
看看皇太孙。这样的话听了毕竟是个安慰,但似乎看出了孙儿想法,遂道:“朕年老体衰,无奈朝廷总不平静,就如命刘三吾主持本科会试,朕本来对他信任有加,谁知又令人失望。”
事情出在自己听政期间,朱允炆还没有搞明白朱元璋的用意,一时也不敢轻易的说出自己的见解来。
只听朱元璋又说:“朕起自江南,只怕有厚此薄彼之怨,若本科失了北人之心,事情非同小可。”
这才悟透了其中的缘故,但也不知道老朱说的是真是假,言不由衷说道:“朝廷凭试卷取人,刘夫子秉公而论,也是无心之为。”
朱允炆在言谈中尽量将刘三吾往自己的阵营里面拉,不呼“爱卿”却喊刘夫子,就是为了提醒朱元璋,刘三吾还曾经是自己的老师,希望能够尽量少范围内解决这件事情。
但是朱元璋却勃然变色,道:“尽管如此,南北界限如此分明,朝廷如何解释?朕当国已三十余年,身为天下之主,岂能以平常之心理非常之事!”
听着深奥,尽管能猜测到老朱的大概用意,但却只得连连称是。朱元璋侧身看了眼随伺在侧的李贤妃,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后,又语重心长的对朱允炆道:
“朕命翰林侍讲众人复审试卷,用意你可明白……。”
朱允炆看到朱元璋这般郑重其事,方知刘三吾此番获罪已无可挽回,心里一阵刺痛。原想依靠自己的强压暗示,让张信等人选出一些北方士子应付皇上,但就此看来,纵然是那样,也免不得刘三吾的黯然下场,只是可能会少死一些人而已。
而朱元璋掌控全局,这次所为势必是打压南方士林,再扶植、收拢北方读书人的心,刘三吾作为南方读书人的领袖人物,遭到打压肯定是在所难免,可惜八十余岁,还要做朝廷的牺牲品,朱允炆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对于老朱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南北失调往往会造成一方坐大,对于朝廷来说,均衡两方的势力,才能达到皇家的最大利益。
朱元璋虽然强势,但是面对天下,在建朝之初,政治上也是依靠均衡。以胡惟庸为主的淮西派和以刘基为主的江浙派是他相互利用的无形刀剑。随时砍向对朝廷不利的势力,而自己以后也要面对这个问题,难道也要靠这种手段?
怀着说情的心思而来,却带着失望和满腹的疑惑而去,朱允炆觉得自己还是要补充一些政治上的东西,朱元璋和他谈了好一段时间,实际上也是在手把手的教导他如何面对今后如此的局势。
说一句心里话,抛出老朱杀人不眨眼和做事有些极端不说,对于政治上,比自己高明的不是一点半点,虽然这样做残忍一些,但是绝对便于今后的掌控局势,可是,老朱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条,那就是朱元璋还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打算。
朱元璋近两年实行东宫历事与监国这个旨在培养、锻炼朱允炆的治国才能、提高其在朝野见的声望,然而“一天不容二日,一国不容二主”的旧观念使朱元璋在积极训练他执政能力的同时,又放心不下即将放手的权力,以至于往往说的是一回事,但是事情到了关头,老朱往往会穴上一手,就比如春闱的这次动荡,自己代替皇帝藉田劝农的关口,老朱却是直接将刘三吾和白信蹈入罪。
这一点,不由惹的朱允炆心里有些不快,权力这东西,随着与日俱增的责任,任是谁也会慢慢的受到侵蚀,使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独占的**,在穿越人物朱允炆身上非但不能免俗,而且伴随着日久隐忍的不满、老朱在其心目中逐渐的走下神坛,心里也生出一种埋怨来。
而且,刘三吾对于朱允炆来说还有大用,虽然年纪老了一点,毕竟经营六艺书院多年,而且在朝中的人望也是无人能及,为人刚正不阿,得到朝野上下的尊重。
而且大明的科举取士制度就是在刘三吾的参与下建立的,可谓说门生故吏遍天下,但凡读书人,谁不心存几分感激,这个金字招牌就这么的被老朱给砸了,朱允炆怎么也不甘心。而且,以杀治国,在后世的经验总结中,见效虽然显著,但是隐患也是最大。
上次蓝玉案,由于自己根基浅薄不能阻止,但是这次的科举风波呢?难道就这样眼见着翰林院和江南士子被朱元璋清洗吗?
又不能像挽救傅友德和冯胜那样悄然行事,现在至少京师中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科举风波之上,但是要和朱元璋硬抗,自己有多少把握呢?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朱元璋已经逐渐衰老,而自己却已经慢慢的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