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丹朱如同笼中鸟一般的生活,忍不住觉得可怜。突听得离光惊叹道:“咦——居然……”将昆仑镜翻来覆去握在手中细看。
“居然是昆仑镜!”他双眸泛光,激动不已:“青儿哪里寻来的这个宝贝?”
我颇有几分失望:“离光不曾见过昆仑镜?”
他摇摇头,试着念动咒语,昆仑镜漆黑镜面纹丝不动,只得将它递还给我。
我犹不死心,再问道:“离光这些日子可曾见到过岳珂?”
只一瞬间,我瞧着他的神色很是别扭,将目光定在白老虎岳珂身上,我忍不住拍着他的肩大乐:“离光啊离光,我拿着你养的白老虎替自己出气,怎么你自己反倒犯了糊涂?我说的岳珂可是龙三太子,不是这只老虎。”
他玉般的面容之上立时浮起淡淡绯色,点点头又摇摇头。白虎岳珂立起身来蹭了过来,低低轻吼,似极不满意我如此戏弄于它。我摸摸它的大脑袋,安慰道:“小小一只凡虎,不曾得道修仙,倒同东海的三龙子殿下同名,可不是三生有幸嘛?”
手下一空,白虎颇有几分气恼的将脑袋挪了过去,不肯再让我摸。
我尴尬的将手收了回来,干笑道:“离光有所不知,你养的这头老虎初来性子倒好,我不过是睡了两百年,这会脾气倒大了起来。”
九狸在旁幸灾乐祸:“姐姐整天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彼时我不知他意有何指。只是颇有几分忧虑的向着女床山山顶瞧去,那里原来曾是碧空如洗,而今远远瞧着亦是仙气缭绕,可是如我这般居下往上瞧去,那魔障之气便显露无疑。
我沉睡了两百年,仙术本就稀松平常,若这妖魔大举来攻,怕是一时三刻便有性命之忧。
离光顺着我的目光瞧去,也是目露忧色:“青儿,这两百年间我时时前来,虽瞧着后山的魔障之气越来越厉害,但那妖魔也不知是何缘故,倒不曾侵扰到此。”
隔日晚,我写了奏疏欲向天界禀明此事,正念了仙诀,将奏疏送达天庭,从山顶冲出一团火球,直直砸向奏疏。
我费心写了一个晚上的奏疏便化作飞灰,飘散了。
遥望山顶,那里静寂一片,今夜月朗星稀。群鸟栖伏,悍兽绝踪,之前那一幕仿佛幻觉一般,根本不曾有火球出现。
我虽仙术低微,但到底也算有几分见识,能将我念了仙诀的奏疏化为飞灰,这火球却不是普通的火,乃是三昧真火。
无怪乎我差一点便被打得魂飞魄散,再无生路。
我回到竹篱院内,幽灯早灭,九狸坐在院中石桌之上,赤色双瞳在夜色之中亮的惊人,左近地下伏着老虎岳珂,兔精与紫狐亦静静侍立。
我猜想他们皆瞧见了我的奏疏被击之事,强笑道:“大半夜的,都不去睡觉,杵在这院里做什么?”
紫狐颤声道:“大仙,这可如何是好?”
我捡了最近的石凳坐了下来,沉吟半晌,终于想出一个可行的法子。
“九狸,你已陪了我八百年,早晚要回青丘去。依着姐姐的想法,不如这两日就动身。兔妖厨艺不错,紫狐温柔,青丘路远,一路之上皆可服侍你。至于岳珂,身强体壮,姐姐就送了你代步,明日便起程。”
九狸扑了过来,明眸灿然,如火焰一般燃烧,秾丽的眉目之间蕴着深深怒意:“姐姐一有了事便想将九狸推的远远的。九狸无父无母,到得青丘不过也是孤儿,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我慌忙伸出手去,捂住了他的嘴,责备道:“小小年纪,瞎说什么?”妖仙一族的寿命或许比凡人要长,但若说到死,却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六界踪迹难寻,这一点我深为忌讳。
手下柔软的唇上有热气渐渐洇湿我的掌心,感觉到这孩子逐渐发热的面孔,我放开了手,软语相求。
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经过了上一次的惊险,我再狠不下心肠让他陪我共度艰险,只盼能柔声劝得他同意离开此地。
只可惜九狸心意坚定,苦劝不听。我每日里长吁短叹,愁苦困顿不堪。劝解九狸离开此地的战役艰苦卓绝,这小子咬死了不肯离开我。连同紫狐与兔妖也不肯离开,唯有老虎岳珂不会说话,但沉默,连院门也不肯踏出一步,足以证明它的拒绝。
我深深检讨自己教养失责之罪,通常情况之下,放养的孩子野性难驯,总比不上圈养的孩子乖巧听话。亏得我从来不曾认识九狸的父母,若是被他们晓得了儿子被我教养的这般顽劣不堪,不知道会不会掀了我的茅屋。
不过,也许等他们来了,茅屋早化成一堆草木灰了。
过得两日晚,虎妖前来传讯,立在结界外面眼巴巴瞧着院内。其时我们正在用膳,紫狐先瞧见了他,脸色早已煞白,上下牙齿打颤。我起先吃的正欢,并不曾瞧见他。听得紫狐牙齿打颤之声,抬头去瞧,她这时候已经神色慌乱,竟不知道来求我,只紧紧盯着趴在地上的岳珂。
我扭头去瞧,见虎妖正笑得一脸兴奋,朝着我招手。我院内这些家伙皆牢牢盯着趴伏在地下打盹的岳珂。
我“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们这群傻瓜。岳珂虽然同外面那头老虎同为宗亲,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必再研究了,伤的定然是我们家这只。——就算它块头再大了两倍。”<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