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是上弦,清冷如钩。
淡淡弯月,碎若如金的冷光,遂然洒于秦素盈的身上,更添孤清,秦素盈静谧的等着,等着……心内忖度着,元泽定会向庄亲王转述自己的心思……而这世间,没有一个慈爱的父亲愿意拘禁自己女儿的……秦素盈如此静*许久,微微苦涩而笑,自美人榻上起身,莲步稍移,挑身至窗前,抬首,观月,微叹。
忽然,听见外头一阵轻软的脚步声,侧首,便瞧见那俊逸之影,在昏黄的烛光摇曳之下,似梦似幻,亦境亦画,秦素盈嘴角勾出一抹安心的笑意,转瞬,又复消失,庄亲王伫立在门口,久久未有所动,秦素盈看着他入神而寂然孤高的疲惫之影,不禁心疼。
秦素盈嘴角浮出一抹弯弯的弧度,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踱步过去,挽住庄亲王的胳臂,歪头一笑道:“父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想盈盈了?”
“盈盈……”庄亲王低低唤了一声,继而微微蹙眉,眸含忧光的看着秦素盈勉力微笑的脸颊,叹气道:“盈盈,你的心思,父王难道看不出来么?想独自回南朝救你娘,对不对?”
秦素盈瞧了一眼庄亲王,侧首,抿唇,慢慢的眼眶蓄满泪水,哽咽难言道:“父王…救娘亲,只是其一…更多的是,我心里……还是无法割舍下他,明明知道他骗我,戏弄我,遗弃我,利用我……早知不该如此,可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父王…我真的好痛苦…”
庄亲王拥着泪人似的秦素盈,心口针*般的疼,忍了忍眸中的泪光,缓缓吐了口气,叹道:“真是个傻孩子……你叫父王怎么安心送你回去呢!?”
秦素盈伏在他的肩头,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自他脖颈而下,恸哭道:“父王,我要怎么办才好,怎么办呐?忘不掉,舍不得……原想着,生下他的孩子,如此了此一生就够了,如今,连孩子都没有……”庄亲王心下一怜,抿唇一忍,终是未有吐语,泪光点点,亦皆隐没于深邃的眼眸之内,未得人所见。
“孩子?……盈盈!他燕祈欠你的,不止是一个孩子呐……但凡你想要的,喜欢的,深爱的,父王都会尽力满足你的,既然那么爱他,做他的皇后好了!”
秦素盈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恨意,不禁一颤,她发现,只要有人伤害到自己,平素温和的他,便会陡然凶残起来,像这片草原上最凶猛的狼,守护着身后的自己。
秦素盈并未回应他的话,只是一直哭,恸哭,抽泣,呜咽,躲在庄亲王怀里,嘴角微翘,哼哼唧唧的说着些什么,含糊不清,一直等到她哭累了,慢慢的睡了过去,庄亲王方抱起她,躺好在床榻上,掖好被角,临行前,微微垂首,亲了亲她尤挂泪痕的眼眸,叹气道:“你藏着什么心思,当真以为父王不知道么?真是傻孩子……”
之后的几日,两人并未提起此事,各自似乎都等待着什么,幼时听人说,但凡海上有风暴来袭,海面总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如今也是,越是静,风波越大,只是,秦素盈再也不怕暴风来袭了……心内,倒有几分暗自窃喜。
南朝送亲的队伍一行,暂住在皇上御赐的顺华府,秦素盈听元泽说起,这顺华府,原是当年先帝御赐给庄亲王的太子府,后来,太子被废,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这顺华府已有十多年,不曾住过人了,此刻,秦素盈立在这顺华府,依稀还能窥探出当年强盛的景象,朱墙瓦碧,雕梁画栋,绿柳垂丝,亭台楼榭,掩映其中,充满皇室特有的雍容华贵。
面前,一袭华服的女子,面若桃花,眉似远山,虽是娇艳,眉宇却是难以遮掩的稚气,憨憨的甜笑着,似一蕖盛开的芙蓉花,女子见秦素盈一直望着自己,微微蹙眉,回眸,朝身侧一袭红衣男子,问道:“哥,她是谁?怎么一直看着我们呢?”
说话间,秦素盈猛然回过神,抬首,见红衣男子正望着自己,略略失神,缓步走向自己,迟疑道:“姑娘……你是?”
秦素盈摇了摇头,望着他嘴角的一抹笑意,浅浅的,却很暖,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温和微笑,丝毫不给人压迫感,可以看得出,他是个轩朗豁达的男子。
良久望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眼眸明亮,血气方刚,秦素盈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背叛在先,如今,为了复仇,又来利用他,她觉得自己卑鄙极了,沉吟片刻,转身,正欲离开,却听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素盈?是你么?素盈?”
是秦子书!秦素盈曾经敬畏的大哥,此刻,耳边充斥着他质疑的声音,隐隐有一丝欣喜,秦素盈觉得可笑至极,不曾想到,他的戏竟然演的如此之好,若是先前,不明真相的自己,恐怕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秦素盈低头冷然一笑,双眼微眯,慢慢的眼眶蓄满了泪珠,缓缓的垂落,回首,抿唇道:“大哥……是我,我是素盈……”
“真是素盈啊,你还活着……”秦子书的神态几乎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见状,一侧低头落泪的秦素盈,嘴角却浮出一抹讥讽的笑意,转瞬,又复消失。
红衣男子身子微微一颤,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秦素盈,是愤怒?是欣喜?都不是,这是他奉旨迎娶,却未曾谋面的妻子,当他回到王府时,大红的帷幔已然换成了素白的灵堂,每每想到此处,总是心生愧疚。
“我……还活着,大哥。”秦素盈快步上前,轻轻靠在秦子书的怀里,恸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