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夜愣愣看着剑灵,剑鞘的确是只铸造了一半,精致的花纹到一半的地方就截然而止,再往下只是朴素的白模,但能看出是同一种材质,白的透出光来。
这样温柔的光泽,此时在他的眼中却无比刺眼,萧千夜紧咬着嘴唇艰难的伸手碰了碰沥空剑,像和一个老朋友叙旧一般,努力平稳着语气:“对不起,你跟了我多年,我却不能护你周全,在我心中,你是比古尘更为重要的存在,只可惜……是我辜负了你。”
剑灵颤了一下,似乎是里面的灵魂也察觉到了这种悲痛,无声的叹了口气。
“你真的要走?”姜清缓缓从祭剑台走了下来,这几步在萧千夜看来,每一步都沉重的像走了一万年,直到师父走到他身边,习惯性的俯身伸手扶了他一把,他下意识的抬头身子往后缩了缩,没有起来。
“你真的要走?”姜清重复了一遍,嘴角边却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微笑,忽道,“你八岁孤身前来求学,一招一式皆是我亲手所授,还有那封十剑法,学了一半人就跑了,现在出去跟人说只会封不会解,真是不成器,落人笑柄。”
萧千夜惭愧的避开师父的目光,姜清脸上的神色仍是柔和:“千夜,为师看着你长大,你变了不少,但本心依然如初,为师也知道你坚持要走,是为了昆仑的声誉,但为师是真的不忍心你一人负担所有。”
萧千夜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他没有告诉师父事情的真相,师父却依然坚信他有苦衷。
姜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将目光望向他走来的方向,低道:“方才剑冢外面那个人就是传闻中统领万兽的上天界夜王吧?有这样的人做你对手,你到底有几分胜算?”
“胜算……您,为何会这么说?”萧千夜一惊,所有人都以为他投靠了夜王,将他视作上天界的走狗,师父是如何看出来夜王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呵……我若是看不出来,岂不是罔作你师父?”姜清随意的笑了笑,加重手上的力道强行将他扶了起来,然后背过身继续往深处走去,淡道,“你坚持要走也行,带上沥空剑跟过来吧。”
萧千夜不知道师父此言此举到底是何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穿过剑冢的最深处,眼前视野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处平坦的镜面。
“这里是?”萧千夜是第一次来到这么深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紧跟着师父踏上镜面,这才忍不住低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脚下——这哪是什么镜面,这分明是被封十剑法冰封了不知道多久的一只凶兽!
姜清指着下方的凶兽,看向萧千夜的眼神也逐渐凝重,认真的道:“这是一只梼杌,和你的先祖穷奇一样是传说中的凶兽,千年前被我派斩杀,它死后尸身散发出极寒之气,比昆仑的万年冰雪还要寒冷,于是便利用封十剑法冰封于此地,学习,终究是要有始有终,教完你完整的封十,我就放你离开。”
萧千夜惊讶的看着师父,想必是之前师父和秋水师叔通信之时就已经知道了他曾用对付兽类魔物的剑术对付了人!这哪里是要真心赶他走,分明是怕他以后再用封十剑法误伤无辜,自己又无法解除冰封酿成大错,所以才要在他离开之前,将这种剑术完整的教给他!
姜清也不点破,震袖出剑。
眼前的景象宛如时间倒流,师父亲自教导他剑术,刻意放慢手里的动作,虽不言不语,但极为认真,有时候还会故意转身顿足,只为了他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他像幼年一样紧盯着师父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眨眼就会错过任何细节。
不同于帝仲只用了几秒钟教他六式,师父的动作真的已经放至最慢,掌下的气如何凝聚,身体又如何运转灵力,剑灵几番轻微的转动,挑起,刺出,就像慢动作一般在他眼前展示。
一套完整的封十剑法之后,脚下的镜面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冰裂,噼啪一声向两侧裂开一条巨大的缝,远古凶兽栩栩如生的平卧在下方,透出致命的严寒。
萧千夜恍若失神,这种严寒和他体内的如出一辙,让他立马意识到脚下的这个东西,或许才是他真正的同类。
姜清已经收剑回匣,擦肩而过的刹那,依然不舍的看了一眼弟子最得意的弟子,这才悠然叹息:“你走吧,沥空剑也一起带走,若是有后悔的一天,愿意拔剑之时……你仍是我的弟子。”
萧千夜一言不发,没等他反应过来,沥空剑远远的飞进他的怀中,竟发出孩子一般委屈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