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低着头不说话,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尝试去握住他,又触电一般松开。
鹿吾山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其他人都低下头去装作忙手头的活,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凤九卿眉头紧蹙,心有不忍,叹道:“好重的心里压力,她平时一直很乐观,和我在一起这些天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常,没想到回了昆仑,反而如此拘谨,真让我担心。”
“先生放心吧。”萧奕白轻轻笑着,目锐如芒,“不会有事的。”
凤九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轻松的说出这句话,但真的感觉心中某个地方如沐春风,半晌,见云潇还是迟疑着不肯动,萧千夜主动上前牵住她往御药堂走去,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御药堂除去姜清和天澈,白厉、紫宸和青丘也携带各自的徒弟等候许久,从无言谷不欢而散来到昆仑之巅的凤姬迟疑了一瞬,看着两人,又看了看跟进来的凤九卿和萧奕白,似有所感,索性也就默默坐着一言不发。
云潇紧张的扫了一圈,这些都是她年幼时期最为亲切之人,此刻却不知为何让她感到呼吸困难,脸色一点点发白,连皮肤下跳动的火光都黯然失色,这样难以忍受的气氛让她下意识的咽了几口沫,情不自禁的抓紧萧千夜的手,全身在不受控制的微微痉挛——她自幼受宠,几个长辈视她如己出,把最好的关心全部都给了她,这样无忧无虑、众星拱月般的生活,在她执意渡海之后戛然而止,然后,以最为惨烈的结局悄然终止。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善意而欣喜的,为什么她还是会感到脑子里嗡嗡嗡的炸响无法正常思考?
从云端跌入尘埃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阿潇……”天澈叫了她一声,才往前踏了一步就被姜清无声拦住,掌门的眼中有他看不懂的深意,只能忍住心中的惊喜站着等待什么。
“师父,师叔。”萧千夜拱手行礼,他把一直低头不敢看大家的云潇轻轻拉到身边,紧握着她的手,又对着同门的师兄弟深深鞠躬,忽然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道,“师父、师叔,我和阿潇……已经成婚了。”
整个御药堂鸦雀无声,只有云潇的耳边“轰”的一下如惊雷落地,豁然抬眼震惊的看着身边的人。
成婚了?他在说什么……成婚了?
这种事情从她得知自己是浮世屿神鸟一族后裔的那天开始就渐行渐远,再到意外落入朱厌之手,被他侵犯杀害之后就再也不曾试想过一秒,她自幼就幻想着的美梦从此成为泡沫幻影,被无情的现实狠狠刺破,连一点点念想都不复存在,连她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重新打量这幅复生的躯体,仍能清楚的感觉到某种深刻的屈辱如跗骨之蛆搅得她几乎要发疯。
那张在黑棺里阴柔残酷的脸,依然时不时出现在她闭目休憩的睡梦中,像一场再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萧千夜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将她身上一直止不住的战栗温柔的拂去,目不转睛的盯着满屋子的长辈和同门,认真的解释道:“当时误入东济岛,曾在当地军督大帅藏锋的主持下成了婚,可惜东济路途遥远,仓促之下也无法传信告知,如今终于有机会回来,正好大家都在,希望师父、师叔还有各位同门一起见证,当然还有我大哥和阿潇的父亲、姐姐。”
“你……”云潇的眼眶几乎都湿润起来,黑暗的心中倏然有一束明光照起,将漫长的噩梦散去,双颊慢慢通红,低道,“你、你瞎说!藏锋才没有做这些事情!”
“你不愿意?”萧千夜看着她,脸上挂着一种温柔的笑,云潇眼神复杂的抬起头,肩头的负担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如冰雪消融,也终于让她舒心的扬起明亮的笑,点头回应,“愿意,我愿意。”
御药堂的众人心照不宣的松了口气,姜清这才揉着一直紧蹙的眉头缓慢而坚定地望向两人,顺势接道:“昆仑才遭逢磨难,弟子多有伤病在身,虽是喜事,但繁文缛节还是暂且省下吧,给你的长辈、同门敬杯茶,聊表心意即可,天澈、红袖,去端壶茶过来吧。”
“好、好,我这就去。”唐红袖心中一颗巨石落地,喜形于色,立马拽着天澈就去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