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有伯乐而后识马,有匠石而后识梧槚。自古以及于今,伯乐几人匠石几人,抱奇材而不遇,以泯死者不少矣。
子时,青田县城府学,书房。
青袍文士紧了紧袍袖,虽已是春耕时节,仍觉得颇有寒凉。杭州几位名士日前来访,带来了“照玄上人”的诗集。
照玄上人是他初去杭州时,经郑希道先生推荐的诗文大家。
盛赞“照玄上人之为诗,雄俊峭拔,近世之以能诗名者,莫之先也。”感慨照玄上人遇到了郑先生这样的伯乐,想想自己已是而立之年仍怀才不遇,数次辞官归隐,只能教授学童,埋没大志!有感而发,连夜便为诗集作了个序。
此时月高风黑,对面屋瓦面反射着幽幽青光,却正有数道身影在屋脊上飞奔而来,足点之处发出微不可察的声响,手中持的竟是更加冰寒的利刃!
青袍文士心情抑郁,正要拉上窗户,猛然惊觉连连向后,吹熄灯火,悄然退出书房!
院里,早有数道黑影飘然落地阻截!青袍文士暗暗叫苦,从侧门冲出院外,黑衣人紧追不舍!
大街上空无一人,青袍文士虽发足狂奔,却哪里跑得过那些身法灵活的杀手?不足一刻,便累得气喘如牛面色虚白,一个趔趄摔到在青石板上……
“嘿嘿!”近十名黑衣蒙面人慢慢呈半圆形包抄而至:“刘都事,别费劲了,大家都省点事!”
“你……公文还未下达,你,你们怎么知道本官……”青袍文士心念电转,却吃惊不小!真是来杀自己的!
“江浙省元帅府都事嘛!”为首一名黑衣人嘲讽道:“不过一介书生,倒叫老子们奔袭了半夜!就凭你也敢去台州?”
“你们是方国珍的人!”青袍文士目光一凛!
“妈的,这么多废话!”一名身形高大者怒斥为首之人,挺刀走上前来:“刘知事,对不住了!”说着,手起刀落!
“诶?等一下!”
众蒙面人都是大惊,不知从哪里突然来了一位老道,手中持了一杆无字招幌,只是一伸,竟震开了钢刀!
“老道士!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莫惹是非!”为首黑衣人目射杀机,沉声喝道!
“啊,我见他虽然文弱,但应该有些学识,猜个谜就走!”那老道身材修长约有九尺,年逾七旬,白发白须,道袍在月色之下略显单薄破旧,否则倒也颇有仙风……
“老先生快走!眼下性命攸关,哪有闲情猜谜?”青袍文士目光闪烁,嘴里急切心里却不再那么紧张!
“呃,对于我是难的,对于你或许很简单!已问了一年多了,还望不吝赐教啊!”那老道扶起青袍文士。
黑衣杀手们久经阵仗,知道江湖上能人异士不少,这老道深夜突然出现,只怕不简单!当下各个凝神戒备,却将二人团团围住……
“唉,好吧,您要问什么?”青袍文士竟不慌不忙揖了一礼,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临行前,老祖赠我箴言,悟了一半,却不明白‘卯金刀’是什么意思?”那老道皱起白眉,深惑不解的样子!
“哦?不知可否将箴言复述一遍?单要这么猜的话只怕有误!”青袍文士脸上竟露出笑意……
那老道挺直身形,皓首微抬,面目严肃的幽幽默背道:
“古来纵横路千条,
潜心修仙是正道。
今世不忘青田志,
山林深处卯金刀。”
“如果我理解得不错的话,这首箴言应该是尊祖为您指路,到青田找一个人,‘卯金刀’组合起来便是那个人的姓氏!”青袍文士深揖一礼道:“而您问巧了,我恰好也姓‘劉’!”
……
……
南田山,李老汉家。
“这……”那耕田的汉子浑身泥浆,浑身发抖……
李老汉却面色沉竣,从柜子里取出青袍文士留给家用的钱,塞进那汉子手里:“你辛苦了!但今夜的事情,谁都不能说!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总之也是为你好!”
“嗯……嗯……”那汉子疯了一样跑出去,还没等李老汉转身却又跑了进来,将钱往地上一扔,撒腿就跑……
秀儿摇摇头,却也不去捡,只顾着去烧水……
床上的尸体面目全非,浑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多处露出森白刺目的骨头……也许是见过惨死的儿子,李老汉虽然内心紧张,却并不害怕,眼里甚至泛出了泪花……
大黑狗呜呜咽咽的在地上打转,却始终紧盯着床上……
“爷爷……要不要叫郎中来?”秀儿轻声道。
“不!谁都不能叫!”李老汉脱口而出,却连忙将门拴好低声道:“还好咱爷儿俩住得僻,要不然还真麻烦!这不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不可能这样……”
“是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埋在下面的……”秀儿目光有些游离,露出恐惧之色。
“就那天!暴雨打雷!应该是……”李老汉向天上指了指:“虽然没出门,但有一声动静可不是打雷,我没老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