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防空火力虽然大部分停歇,宁海号前部两座主炮炮塔却一左一右,对着两侧的逼近的舰攻开火,橘红色的火光在炮口闪现,几乎同时,一架准备掠过宁海号的舰攻当即中炮,一声更大的爆炸火光在左舷几百米外炸起,上面坐在的三个日机飞行员被炸出来了一个。
水兵们来不及庆贺鬼子完蛋,头顶的炸弹正落了下来,其中一枚就落在舰桥近侧,红光乍现,继而是天崩地裂的爆炸,浓黑的烟和水花一起吞没了摇晃不已的舰桥。正在观察左舷鱼雷航迹的林人骥中尉只觉热浪铺面,但刹那间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弹片击中他的头部,飞溅起的脑浆和鲜血喷了高宪申一脸。高宪申对此毫无感觉,他正在大力的嘶喊鱼雷,水浅的长江里鱼雷无用武之地,可大海里鱼雷却横行无忌,宁海号只要被一鱼雷击中,全舰三百多号人都将死无葬身之所。
“左舷四枚鱼雷,左舷四枚鱼雷……”军需官陈惠的声音响起,他是在爆炸时跑到了司令塔的,刚才那记枚炸弹爆炸也把他炸趴下了。
“你内!”高宪申脸上血与汗混杂在一起,他双手死死把住舵机,宁海号继续右满舵。船小确实好调头,日本人在宁海号前方航线上扔下四枚鱼雷,可宁海号根本就不前进,它一直保持着右满舵的姿态,在鬼子的目瞪口呆下在海面画了半个圈,直接给绕回去了,离宁海号最近的一枚鱼雷堪堪擦过它的舰尾,带着白色航迹无奈的远去。
舰爆和舰攻配合需要时间,尤其是舰攻,必须结队投雷才能提高命中率,宁海号虽然防空火力不强,可舰长高宪申舵操的好,宁海号船又小,第一轮进攻除了一枚近失、一枚直接命中外再无任何建树。只是战斗还在继续,日机苍蝇一般嗡嗡绕着宁海号直叫,宁海号一百八十度掉转船头没多久,第二轮进攻又来了,依旧是舰爆率先从舰尾三千米高空不顾防空火力往下俯冲,但这一次甘礼经少校不再上当,他时刻不注意着两侧的鱼雷机。
此次来袭的飞机只有二十多架,除六架舰战之外,还有八架舰爆以及半的舰攻已经投下了鱼雷,剩下四架舰攻不再分作两队,而是只从一侧进攻。看着三公里外越飞越近的鱼雷机,甘礼经命令一下高射炮主炮便对着飞近的舰攻一阵猛打,防空机枪也分出一半火力射向右舷的日机。枪弹如雨中,终于有一架舰攻被打断机翼起火,随即翻滚着落下了海面,但其他舰攻还是挣扎中投下了鱼雷。
“右舷三枚鱼雷!”陈惠看着雷迹大叫,但并像之前那么惊慌。
高宪申也不惊慌,宁海号虽然远航性能不佳,可毕竟是两千多吨的小船,全长仅有一百零六米,只要运气不错,自己总能从这些鱼雷的夹缝里安然无事的穿过去。随着高宪申操舵,宁海号又开始机动转向规避鱼雷,身在一号主炮炮长孟汉钟对近侧的爆炸置若罔闻,他只盯着越来越近的鱼雷大叫妈祖保佑。鱼雷越来越近,朝鱼雷射击而溅起的水花越来越高,终于,宁海号不到十二米宽的舰体就从两枚鱼雷的夹缝中险险穿了过去。
甲板上的水兵看着鱼雷根本喊不出声音,待鱼雷冲过舰尾,这才至肺腑的激动呼喊起来。高宪申此时才摸了一把脸,很是自嘲的笑了一下,骂道:“透骹!真透骹!”骂完他再次将航向修正,然后对着传声筒道:“各部门报告损伤。”
日机还在头顶盘旋,但来袭日机除了八架舰攻外、六架九六式舰战,剩余的八架九六式舰爆只能挂载十六枚六十公斤炸弹,现在炸弹鱼雷全部丢完弹,他们只能围着宁海号瞎转,两挺77机枪并不能拿宁海号怎么样。
“右侧十五号舱进水……”一堆无异常的报告中,轮机长姚法华的声音极为刺耳。
“马上堵塞!”高宪申面色一沉,刚才连中数枚近失弹,六十公斤炸弹威力非同小可,他随即将舵机丢下,对着传声筒再道:“各炮注意,马上安置伤员、补充弹药,日本人还回来!”
日机正远远的吊着,在宁海号周围盘旋了十几分钟才不甘心的返航。飞机一走水兵们高声欢腾起来,可低头看到甲板上的死者,大家又都高兴不起来。下午四时十一分,逃过第一次打击的宁海号吐着浓密的黑烟,侧着身躯,蹒跚驶往六十海里外的荷兰港。
空中的战斗不到二十多分钟,但宁海号大功率电台出的无线电波还是辗转到达了武昌。陈季良已经出国,拿着电报的陈绍宽看着陈训泳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为何要宁海号急急出洋破交,不就是想给军政部制造些压力,让空军交还那几个海军飞行员吗,没想到还没出白令海就被日本飞机现了,这真是……
“一切全靠妈祖保佑了。”陈训泳见陈绍宽黑着脸半响没说话,叹息里嘟囔了一句。
“航母航母!他们就知道航母!”陈绍宽极为失态的将茶杯砸在桌子上,他感觉这都是陈季良为了组建海军航空兵害的。可潜意识里他也知道这是大家不满意自己所致——某一次会议还没开始几个舰长居然在吹捧‘6军司令’杜锡珪。虽然那杜锡珪只会抽大烟看手相,可回想起来海军能维持到投靠国民党,他确实是有大功的。现在闽系海军第三次被毁灭,海军以及所有人的命运到了关键时刻,大部分舰长开始对他很不满意。
陈绍宽右手被碎瓷片扎出了血,可他却毫无感觉。不明白里面生什么的副官敲门进来报告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军政部下令将海军的四架高级教练机调拨给空军使用。
“简直是岂有此理!”陈训泳也拍了桌子,“这可是海军的飞机!”
“空军是委员长的亲儿子,我们怎么能和他们比。”陈绍宽掏出手帕裹起了右手,很是自嘲,“委员长找不着,那我就去找夫人吧,一机换一人,空军总要给我们四个人。”
“宁海怎么办?”陈训泳看着陈绍宽,知道这是他在尽最大努力了。
“我们能怎么办?”陈绍宽苦笑,“这只能看他们的运气了。你马上封电报给李绍盛,告诉他这件事情,看看英美那边能不能想想办法,最少也要捞起一些人。宁海的水兵平时可就住在那艘邮轮上,一旦被日本人抓着,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逼供。”
“我明白了!”陈训泳也清楚绝不能让日本海军俘获宁海号船员,只要有一个人说出龙田丸未沉而是藏在白令海,那这艘辛苦俘虏来的邮轮就很有可能会被日本人找到,这等于宁海号一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加勒比海上太阳逐渐偏西,潜水员们从底下捞出了不少东西,有银币、铜锭、饰以及压舱石和船钉,看到船钉李孔荣和方莹大为兴奋,这说明要找的阿拓卡夫人号就在附近——船钉是这艘五百吨木船被飓风撕裂而散落的,既然木船被撕裂,那么就说明它正在下沉。
“看来以后打完仗要来这里寻宝了。”船长方莹上校摸着从海底捞上来的东西爱不释手,他从未想到今天能有这么丰盛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