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柴油机的轰鸣,除了柴油机的轰鸣,一切都安静下来。趁着这个间隙,李孔荣在无线电室对全体艇员讲话,他并没有直接批评什么,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在诺伊斯塔特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要的不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我要的是好战善斗的武人!军人心里只有家国,没有勇武。他们能不当兵就不会当兵、能不打仗就不会打仗、能不战死就不战死。战斗对他们仅仅是一种责任、一份工作。
我要的不是这样的人!我要的是好战分子、要的是视荣誉甚于性命的勇士。为什么我们打不过日本人,就是因为我们这样的人太少,特别是那些政要,有谁能称得上勇武?如果他们真的勇武,甲午会一溃千里,旅顺港一日之内沦陷?如果他们真的勇武,九一枪,丢掉整个东北?如果他们真的勇武,淞沪会战会死撑到十一月等国联调停?个个都想自保、妥协、求和的主,都他妈是一群没骨头的软蛋!
我不要这种人,不管是在这艘潜艇,还是在以后的航母舰队。因为有这种人的存在,自保、妥协、甚至是求和将会变成每个人的共识。既然为何要苦心孤诣从德国偷出这艘潜艇?我们为何要从大洋深处打捞出几百年前的宝藏重建舰队?我们为何不你拿一些金子、我分一些古瓷,把那几千万美元分掉,然后回家做个富家翁?
我们之所以这样,与其说我们是在保家卫国,与其说我们曾是中华民国海军,不如说是我们的天性使然。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南洋、菲律宾有那么多的福建人?如果是贫穷所迫,广西难道不是更穷?福建人遍布南洋的事实证明:我们祖辈的祖辈就向往大海,我们祖辈的祖辈就横渡大洋,前往台湾、前往马尼拉、前往南洋。
客家人开埠、广府人旺埠、福建人占埠。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所有每个南洋华侨的共识。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就是说肯干踏实的客家人可以把荒芜之地变成城镇埠头;而广府人会做生意,他们到哪里哪里商业就会兴旺;开了埠有了买卖商业繁荣,自然需要海运,于是福建佬就来了,我们通过海运控制贸易,久而久之,整个埠头全变成我们的私产。
称霸大洋、掌控贸易,这就是我们应该干的事情!不仅仅是现在,即便在几百年前,在郑成功那时候,整个东亚的商船也都要向我们买旗,包括洋人商船。这是明朝,再往前几百年前的宋元,泉州就是东亚第一大港;而先秦时期的越绝书上就说,越人‘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可见两千多年前我们的祖辈就善于航海。
这就是我们的天性,我们天生就不应该呆在6上,天生就应该葬在大洋。当年我们的祖辈称霸东亚海洋、掌控东亚贸易的时候,日本人还在晕船;当年我们的祖辈洗劫江南、掠夺沿海各镇的时候,日本人还只是我们的家臣和打手——是。我说的就是倭寇,有些话说明白也没关系,倭寇是什么东西?倭寇最开始就是闽浙海商的雇佣兵。
你会对自己家的下人俯称臣吗?你不会,正常的人都不会。就像你看到老鼠蟑螂要上去踩死拍扁一样,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福建人都想弄死日本人,特别是弄死日本海军,就这么简单,这是天性使然。但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忘记了祖辈的光荣和勇武,他们缩在自己给自己挖好的墓穴里,想着自保、想着妥协、想着妻儿老小,对此我绝不能容忍!在此我可以保证,重建之后的舰队不是一支存在舰队、更不是一支养老舰队,而是一支见敌必战的舰队。
还是和以前一样吧。这次回航马尼拉,请每个人想一想,你们是否能克服自己身上的怯弱,是否能重现祖辈的勇武,如果不能,那请离开这艘潜艇……”
因为高光佑,李孔荣有些话不吐不快,他无所谓苏镜湖所谓的团结或者情面,他要的就是直抒心意,表明立场。如果不表明这个立场,新的舰队肯定会和老海军没有什么两样。为此,他让卢如平彻底记录他的演讲,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往美国以及香港——在舰队重建之时,他必须在思想上和那些得过且过的旧海军份子划清界线。
李孔荣讲话时,u-38上的老人沉默不语,年轻人却听的聚精会神、热血翻涌。确实,历史常常被人遗忘,可如果翻开历史,再用‘称霸大洋、掌控贸易’这条主线把历史叙事粗略的串联起来,就会得到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答案:那便是在欧洲人到来之前,福建确是东亚的海洋之王。
这个推理是否严谨并不重要,是否有很多史料支撑也无所谓,关键是他的部下信与不信。信,那就可以用全新的面貌打造一支新海军,击败日本;不信,就会像甲午、一二样,为了存在而存在,然后于存在中全军覆没。
潜艇上李孔荣讲话的同时,积极分子刘纯巽和蒋菁正极力游向海岸。游泳是马尾海校必修课,每个学期都有游泳比赛。两人从鱼雷管钻出潜艇后,并没有急着上浮,而是吸着氧气靠负重缓慢上升,然后才确定方位,划向那黑漆漆的海岸。海上并无危险,可上了岸没多远两人就被守军暗哨给扑倒了。
“自己人,放开……”刘纯巽略懂一些白话,立马宣告身份,谁想他一说枪托就打了过来,然后是一个人说道:“大佬,抓了一个汉奸!”
刘纯巽被这一枪托打的半晕,蒋菁却用国语道:“我们是海军,我要见你们冯师长!”
“海军?”云遮中月色昏暗,对面的邓崇富半信半疑,他拦住了还要打人的黄阿全,用蹩脚的国语问道:“你们怎么来的?有何证明?”
“口袋里有证件。”蒋菁见他问话大松一口气。“我们的船在海里,想靠岸怕有水雷,所以……”
蒋菁一提水雷邓崇富疑心马上加重,好在他还是让人搜了搜蒋菁,除了一把1935勃朗宁大威力手枪外,还有一本军官证。手枪当即就被邓崇富插到自己腰里,蒋菁想反对也无用。倒是证件,几个士兵把他和刘纯巽拖到避光处刮着火柴细看,证件确实是真的,可谁也没见过海军证件,根本辨不出真假。
“我舰已经电报给你们的上峰,估计你们冯师长正在给企沙打电话,你把我们两个送到指挥所就行。”刘纯巽脸肿了半边,说话觉得生疼。
“你们真是海军?”邓崇富收起两本军官证,犹带着狐疑。“你们见我们团长干什么?”
“我们军舰弹药不多,要取出弹药就必须找一处避风港,以防日舰突袭。”蒋菁大而化之的说出原委。他说完又道:“我们长官说了,事情办成送你们四十支汤姆森冲锋枪还有几万弹药。要机关枪也有,就看你们会不会用。”
“四十支汤姆森……”这下邓崇富彻底动容,曾经侦查过涠游岛日军机场的他可不是像黄阿全这些列兵没有一点见识,他强笑道:“阿全,松开,海军,自己人。”他随后又掏烟,但里面却只有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