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正巧过来送新做的小点心,瞧见她瞅的尽是深色的布料和丝线,一脸不赞同得说,“女孩子家家的,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合该用粉蓝鲜嫩的布料,尽看这些青黑深色的做什么,看着就冷酷稳重。”
霍水儿笑而不语,将东西搁在绣花篮子里,“就是看着大气。”
兰姨娘瞧见她额头上的花样,惊叹了一声,“这打扮倒是稀奇,好看得紧。”
霍水儿也是模仿后世上官婉儿所画的梅花妆,今日无事,自己也就画了桃花妆。“这画法不难,就是图个好看,姨娘喜欢也可以试试别的花样子。”
兰姨娘颇有些遗憾得摸了摸自己光洁的额头,“这妆好看,就怕我的年纪撑不起这样的娇艳。”
“这是哪里的话?”霍水儿拍拍她的手,“只要喜欢,美丽不分年纪。”
这话说得颇为前卫,兰姨娘却开心得笑起来,“你说得很是呢!”
女人家的在一起,无非就是聊些胭脂水粉,市井八卦。从城东新开的胭脂铺子好用精致,聊到清河郡主的女儿许配了哪家的好公子,最后绕啊绕啊,还是绕回了霍水儿自己的身上。
“我说这话也是僭越了。”兰姨娘语重心长得对霍水儿说,她的眼里尽是真诚的劝说,“女儿家的前半生是在娘家过的,过得好不好,全看父母如何娇宠。可是这后半生,确实要在夫家过的。过得好不好,一半看经营,更多的还是看选择。”
霍水儿也没料到怎么突然说起了这话,倒也感觉到对方是真心实意得替她考虑,应了句,“姨娘说得有理。”
兰姨娘见她像是愿意听自己说,也没有反感的意思,便放心得继续说着,“姑娘是当今左相的嫡长女,又是唯一的女儿,容貌才情,家世背景,哪样不好?越是这样,姑娘愈要擦亮了眼睛,选一位靠谱的好夫婿。”
“姨娘,这事,我做不了主的。”霍水儿骨子里的灵魂还是现代人,一向认同自由恋爱,婚姻自主。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大夏虽开放,婚姻大事还是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她不知道霍罡是怎么想的,可是目前来看,光是徐皇后,还有季渊,一想到季渊,她就沉默了。
兰姨娘只以为她忧心霍罡,准备继续劝说的时候。
白芷进来打断了谈话,语气匆忙,“姑娘,皇后娘娘懿旨。”
两人都顾不得说话了,匆忙去前面接旨了。
原以为是什么大事,那公公念了好一段拗口的话,无非就是夸霍水儿恭敬柔顺、当为贵女典范云云,最后笑着扶起听旨的霍水儿,“姑娘真是好福气,娘娘亲自赐冰给姑娘,真是京中贵女的头一份呢。”
他的脸上尽是讨好的笑,这是师傅为他求的宣旨差事,还提点过他,这可是个大有造化的主儿,千万不能轻慢了。
霍水儿知道这是季渊的手笔,笑着同那公公说,“谢公公贺。这天热,与后面吃些茶再走吧。”
那公公欢喜得同小厮去了,这是规矩,吃茶虽吃茶,还是有赏钱拿的。
当然,他临走前还加了一句,“娘娘说了,姑娘苦夏,这冰是专为姑娘准备的,万望姑娘保重身体,时不时得多进宫伴驾。”
“娘娘大恩。”霍水儿俯身。
这话说得极妙,虽是赏赐,碍于情理,还是要分些给老夫人或是霍罡用的,只是现在皇后摆明就是只给霍水儿一人用冰,霍罡倒是无所谓,挥挥手走了,他对这天热不热感觉不大,去书房继续看书了。
老夫人和朱珠心里的感觉就不是很美妙了,老夫人自持为霍府的老祖宗,皇后赐冰竟然直接越过了她,让她觉着颜面尽失。
朱珠的指甲几乎可以嵌进肉里,盯着那些往沁和园拉的冰块,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叫嚣,“她不配!凭什么!”
再多的不满和嫉妒都只能死死压在心底,还得笑着恭喜霍水儿得皇家青眼。
兰姨娘看着那些寒气直冒的冰块,又想到今日霍水儿选的丝线和布料,脑子里飞快得闪现过了什么,一时却抓不住。
只叹了口气,得徐皇后看重,婚事哪能由得这孩子自己做主,选一个真正称心悦意的夫君呢?
晚间,霍水儿却听说,今日早上来告状的王婆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朱珠好一通发落,打了二十板子,已经在家里躺着了。
她盯着缸子里长势喜人的薄荷,叹了口气,“送些好药和银子去她家里,让她安心养伤吧。”
这是霍府平静也不平静的一天,好像有一股暗流,开始在后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