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见他的脸。</p>
可是潮生知道是谁。</p>
不用看。</p>
也许是感觉——或者是气味。</p>
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能一眼认出他来。</p>
“你怎么来了？”</p>
这句话问得可真笨。</p>
四皇子往前走了一步，从暗影中走了出来。</p>
就象……无数次的梦中，他走到她面前来一样。</p>
雪花无声的飘落，铺天匝地，象是把敞轩隔成了一块遗世独立的安静空间。</p>
“我来看看你。”</p>
话到这里，潮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她转头望着外头。</p>
他问：“我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了吗？”</p>
“都好了。”</p>
生病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他一直惦记着吗？</p>
他也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旁，两人一起看着外面的茫茫飞雪。雪落得紧，山石上，地上，远处的屋脊上，似乎眨眼的功夫就覆上了一层白。</p>
谁也不先开口，似乎怕打破了这一刻的美梦。</p>
“跟我来。”</p>
潮生微微怔了一下，随着他走出去。</p>
小肃等在外头，撑起伞来。四皇子微一摇头，他便站住脚没跟上来。</p>
“五弟的事，你是怎么想的？”</p>
五皇子？</p>
潮生低声说：“我不能嫁他。”</p>
“可是他这样一来，就算对你有意的人，也会却步不前了。”</p>
是啊，潮生也想过。</p>
雪花擦过她的睫毛，又被轻轻弹开，微微的痕痒，却并不凉。</p>
“他这一两年是没有空暇想这件事了，你可以不用担心。”</p>
潮生抬起头来。</p>
这是要告诉她，她可以放心的寻找其他亲事吗？</p>
她……</p>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p>
她在心里，隐约的猜过，如果再见面，他会说什么，她又会说什么。</p>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p>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p>
她让他做到，可是她自己……都很难忘却。</p>
一日一日，光阴容易消磨。</p>
不想起，不提起。</p>
可是不代表就能够忘记。</p>
纵然各在一方不相见，心好象还是被牵着，拽着。</p>
潮生垂着头，不说话。</p>
四皇子走在前面，脚步起落间，脚印留在地下。</p>
一地薄雪，他的足印虽然浅，却异常的清晰。</p>
“其实来见你之前，我有好些话想和你说。”</p>
四皇子停了下来：“可是见着你之后，我忽然明白了。原来我在想，即使你嫁了旁人，那人就能一生一世的，把你放在心头，再不起他念了么？他能如我一样知你，懂你，顾惜你么？”</p>
潮生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交会。</p>
“想到你会嫁给旁人，成了别的人妻子，你和他在一起，我心里的感觉……就象有火在烧一样，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他淡淡一笑：“那会儿我忽然明白了你的心情。我若在别人的身旁，我还有旁的女人，那时候你的心情，一定就是这样的。就象你说的，把心放在油里煎，放在火上烤……”</p>
一片雪粘在潮生的睫毛上，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起来。</p>
是的……他明白了。</p>
潮生说不出是悲是喜。</p>
是的，她就算嫁了别人，那人就能只有她一个吗？没有妻妾，没有红颜知己，能时时懂她，事事照顾她吗？不会的。</p>
她从来没做过那样的美梦。</p>
这时节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从大公主说要为她寻亲事，她就没做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妄想。</p>
可是，那些人并不是他。</p>
她对那些人本来就没有这样的期待。</p>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丝竹箫管之声，遥远而缥缈。北风又紧起来，声音又隐没了。明明在下着雪，风却干而冷，吹得人脸庞发紧。</p>
潮生的脸庞冰凉，手心却滚烫。</p>
她记得小时候读过一句词，换我心，知你心…后面是什么？不记得了。</p>
他若对她用情不深，就一定不会懂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