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其他人,比如春水春雨她们,以前没端过别家的饭碗,头次卖身为婢就进了何府,然后跟着进了王府。卖身为奴,命可以说是很苦。但是卖到了这么好的主家,命又可以说是极好了。王妃从来不打骂苛责人,一天三餐,四季衣裳,十二个月的例钱,从来没短过她们。更不用担心会被随意的送人配人……</p>
身在福中,却怕有人不知福。</p>
过了半晌,芳景听着里面动静歇了,然后唤人。</p>
芳景和春雨进去伺候,芳景目不斜视,春雨的眼睛却往床上溜了好几回。</p>
芳景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p>
从春芽那件事之后,府里又梳理了一遍人手,从庄子上新挑上了几十口子人来,有小厮也有丫头,最大的十三,最小的九岁。芳景去看过,都是挑过,自然生的平头正脸儿,在府里伺候,哪怕不到主子的面前,也不能嘴歪眼斜不是?</p>
可是人呢,有时候生得好一些,心里的想头儿就多了。倒不如那生得普通的,倒是一门心思的钻研手艺学本事,用起来顺手放心。</p>
这些人得先教规矩,再慢慢带着做事。真要顶用,没个一两年下不来。再说,还得看看心性——有人看着规矩不错,做事也麻利,可是你知道那性子是不是安份的?没经过些事儿,可看不出来心性。</p>
前些日子大公主没走,芳辰也在,几个丫鬟可说了不少私房话。</p>
到了主子的贴身心腹大丫鬟这地位,吃穿用住前程什么的倒是都不用担心了,整天犯愁的就是这个人事问题。</p>
“我们在昆州,倒是不愁这个事儿。”芳辰当时说:“人是尽有,只是手脚笨些,粗野,规矩得好好教。那里那么寒苦,哪家有多得探子往我们那儿塞啊。京里繁华啊,就是这人的事儿闹心。”</p>
“可不是。”芳景往后指一指:“就我们这后头,虽然又梳理了一回,剔出不少人去,可是留下的这些,也难保个个都靠得住。”</p>
芳辰说:“这是不容易,一多半都是宫里拨出来的吧?谁知道都是哪位的人。可是又不能一竿子全打死了。”</p>
“不止宫里的呢。”芳景低声说:“上回那个春芽,还是在何家的时候从牙婆手里出来的人。那会儿进的四个人里,就她最小,看着最可靠顶用,谁能想得到……你看,宫里拨的不敢用,自己买的也靠不住,这哪还有可信的人啊?”</p>
芳辰也记得那时候的事儿,当时采买起名的时候她也在。</p>
真是想不到。</p>
“这谁能想到,还那么小的姑娘就已经……”</p>
“是啊,现在看谁都不敢信。”芳景摇摇头:“一波连一波的,就没让人省过心。”</p>
幸好王府内宅还简单些,没什么莺莺燕燕的,要不然更让人吃不消。</p>
“诚王爷是个明白人。再说这颜色上头,满京也寻不出几个来有王妃那么美貌的。”</p>
芳辰她们这等大丫头,可不是只会铺床叠被的。象女红,算账,规矩,管事,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放在后世,堪比企业高管了。俗话说的好,做事容易做人难,先做人,后做事。这人事人事,人在事前。没有人,这事儿怎么做呢?人不可靠,事也办不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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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景早起已经吩咐过厨房,说是春天要降火兼滋阴补气,煮了八宝羹来。</p>
潮生以前伺候过陈妃,早就知道这八宝羹不但滋阴,而且,咳……所以皇帝重新宠幸陈妃的那一夜,岁暮要进的宵夜就是八宝羹。</p>
芳景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什么都有。</p>
潮生端起甜羹吃了两口,甜羹当然是甜的,吃着甜,咽下去心里也是甜的。</p>
四皇子早走了,阿永现在每天都有一个时辰去书房,李申教他读书。这读书不是正经的开蒙,学字学诗书,只是陪他一起玩一个时辰罢了。一些绘着花、鸟、树,鱼的卡片,下面就是字。看图识字嘛,适合阿永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不过阿永学得太快,所以潮生的识字卡片很明显有些跟不上了。这个倒容易,外书房没事做的又会画画的闲人多得是,王爷的长公子要识字,那可是要卖力气的,人家做的那识字卡片可不象潮生一样抽象卡通派的,而是正经的工笔花鸟啊。尤其是有一条船,那绘得叫一个纤毫毕现啊,船头,船尾,船舵,船篷,样样不缺。</p>
阿宁现在正处于“七坐八爬”时期,不过他太胖了,坐固然坐不稳,爬也是马马虎虎,把他往炕上一放,他也努力向前的,嗯,蠕动。没错,就是蠕动。而且往往不是向前行,而是横行,甚至原地划圈儿。</p>
潮生这个无良的娘看着胖儿子效仿乌龟乱划,笑得直不起腰来。</p>
不过这一天潮生没象往常一样哄大儿子逗小儿子,而是一早就结结实实受了一惊。</p>
大公主返回昆州的车队已经走了四五天,刚进宛州就遇上了盗匪,护卫死伤过半,幸而宛州府的驻兵参将领兵前去相救,不然只怕大公主就一命呜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