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捧着热茶,一双手却是冰冷无比,嘴角抽搐了一下,道:“程江的事,不必理会,把这主事打发回去,和他说,叫他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不要四处去托人活动。”
他顿了顿,一双眸子阴测测地抬起来看着老太监:“立即给我写一份奏疏上去,就说我病了。来拜谒的,一律挡驾。太师那边也不要走动了,府里所有人,都老实呆着,谁也不许外出。”
他惶惶然地不待老太监回应,便将茶盏放下站起来,不耐烦地负手踱步,时而驻足不动,时而道:“诸位王爷来了,也不要见。”又是叹口气,不由怒道:“别人做太子,我也是太子,为何却是这般?早知如此,宁生在百姓家。”
老太监吓得脸都白了:“殿下慎言,这些话,若是让别人听了去,又不知是什么罪状了。”
赵恒抬眸冷笑道:“罪状?我的罪状还少吗?做得好了,是罪状,要让父皇猜忌。做得不好,又说荒诞,那是立身不端、行为不检;左右都是被人拿捏着的。沈傲是什么东西?跳梁小丑罢了,看看他,蹬鼻子上脸,如今已经踩到我这东宫的头上了。”
老太监轻声道:“殿下既然知道,就更该谨慎,过了这个槛,这天下还不是您的吗?若是过不去,又能落到什么好?”
赵恒叹气道:“是啊,不能过去就是死路了。”他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有机会,请宫里的几位主事太监喝喝茶,送些礼物,探听一下口风,看看父皇到底是什么心思。”
老太监苦笑道:“宫里的人都是滑不溜秋,如今太子和姓沈的这个样子,他们会看不出来吗?沈傲和杨戬一向狼狈为奸,奴才便是去问,多半也打听不出什么,有杨戬在,谁敢胡乱给我们放出什么风声?”
赵恒从鼻尖冷哼一声,道:“杨戬这厮,亦是心腹大患,等着瞧,朕若是能顺顺当当走过去,第一个就拿他治罪。”他靠在椅垫上,样子有着说不出的疲倦,一双眼眸阖下去:“不必怕,这只是父皇敲打我,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否则那些校尉就不是去清馆了。你去办事吧,我再坐一会儿。”
老太监点了个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赵恒在空荡荡的殿堂里发呆,眼神一时都呆滞住了,鬓角稀须的头发,参杂着白丝,眼角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道鱼纹,他抿了抿嘴,突然对着空旷的殿堂道:“过了这个槛,一切都好了……”言罢,阖上眼睛,疲倦地假寐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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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备学堂这边,戒备森严,门口有不少家人在外头,或提着食盒,或要打探消息,都是焦灼的样子,这些都是犯事之人的家人,听到了消息,立即行动起来,四处去打探、活络,结果都碰在了铁板上,不得已,只能到这武备学堂来,告饶一下。
能去清谈的,大多都有些身家,说是仆从如云也不为过,在汴京,大多都有产业,平时遇到了事,打发个小厮去寻些故旧也就是了。可是今日不同,撞到了沈楞子,就只能赖在这儿乞求了。
门口的校尉既不去管他们,可也不放他们进去,一律挡了驾,只说钦命办差,若有疑问,可去宫里问。
这一句话真让人傻眼,去宫里?真能去宫里还犯得着来这武备学堂吗?可是人家这般说,你又能说什么?只好在外头站着;也有人提着食盒拿出钱引来往校尉手里塞,说是通融一下,不求放人,只求把食盒交给某少爷,别让他在里头饿着了。
结果校尉根本不吃这一套,态度反而变坏了,胸脯一挺,郑重其事地道:“天子门生,也收你的臭钱?拿开!”
这一句天子门生,是用最骄傲的语气说出来的。
软硬不吃,门口的人也只有干着急的份,有的人引颈想透过院墙看看里头的光景,可是哪里能看到什么?只听到里头一声声的号令操练声,搅得人心神意乱。
到了傍晚的时候,几顶小轿子过来了,前头打着灯笼的人,那灯笼的白纸上都写着大理寺、礼部、刑部的字号,接着后头的轿子一个个绯色公服的人下轿,先是扫了武备学堂的门口的状况一眼,便直接由校尉领着进去。
其实别看这些官员个个镇定,忐忑的心情比之外头焦灼的家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武备学堂这边突然来叫人,抓到一个是一个,又不肯说去干什么,天知道人家是不是请你去砍脑袋的。对这沈傲,大家是真的怕了,连吏部尚书都被抓了去,据说吏部那边,已经乱作了一团,都无心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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