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年关,淼儿渐渐觉得不安,沈傲也没说什么,再多的安慰也无济于事。
雪停了,艳阳当空,淼儿倚在窗台呆,对沈傲道:“你看,雪人们交融在一起了。”
沈傲去看,雪人果然不见了,只剩下一滩雪水,沈傲淡淡一笑道:“你看,谁也分不开它们了。”
他穿戴得差不多,便带着校尉入宫辞行,一路上的大街显得多了几分生机,抄家仍在继续,可是已进入了收尾阶段,四万多人一个个被揪出来,悉数伏法。
到了宫门这边,禁卫们不敢拦他,沈傲直接打马进去,在一处驻马停下,远远看到怀德过来,怀德淡淡一笑道:“恭贺王爷新婚之喜。”
沈傲脑中立即想起一个词来一迟来的祝福。深望了怀德一眼,知道他虽仍是板着个脸,可是这句话却是真挚的。
沈傲颌回礼道:“公公可好?”
怀德一面引着沈傲往暖闰那边走,一面道:“托王爷洪福,杂家好得很。”随即又道:“陛下前几日染了伤寒,年纪大了,再没有从前的精力了,天气又这样冷,又遇到越王的事。”
沈傲嗯了一声,等进入暖阁时,才现这个心狠手辣的皇帝确实老了几分,满脸病容,精神倒还不错,朝他颌道:“坐下说话。”
沈傲坐在早已安排好的锦墩上,道:“陛下,眼看就要开春,小婿以为再不能耽搁,该及早回程了。”
李乾顺道:“时候是不早了,再不回去,小心遭人算计。”他慢吞吞地继续道:“蔡京的身子骨还硬朗吧,朕有一句话要送给你,此人不除,你在大宋一日不算稳固。”
李乾顺对大宋的事情倒走了解,沈傲淡淡一笑道:“小婿正有此意”只是还寻不到好的契机。”
李乾顺咳嗽两声”边上的内侍立即拿子一件狐裘披风来要给他披上,李乾顺怒道:“朕不要这个,拿回去。”
李乾顺的语气之中有几分倔强,他抬起眸,道:“不要去等契机,没有契机,那就自己去伪造出来,你们不是说破家县令、灭门知府吗?这么小的芝麻官都懂得事,你为何不懂?”
沈傲被他这一点,思维豁然开朗”从前总是有些固化,现在突然明白,自己不该局限于条条框框,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一味拖延,随时可能会被蔡京反戈一击。这老狐狸一日还在朝堂,对沈傲就是天大的威胁。
他淡淡一笑道:“谢陛下指教,小婿明白了。”
李乾顺不无欣赏地看了沈傲一眼,道:“若说果决”朕与你不相上下,若说聪慧,你在朕之上,可是若说手段,你还欠缺了几分火候,慢慢来,朕在龙兴府看你手段如何。”
沈傲心里想”李乾顺说出这番话,倒是颇有些培养接班人的意思,略略思索,便知道他已有了托付身后事的打算,虽说身体还未到那个地步,却也是及早做好布置了。
沈傲郑重其事地道:“请陛下拭目以待。”接着冷笑一声,又道:“总该有个了断了。”
李乾顺呵呵一笑,盯住沈傲道:“若是败了,就回西夏来,天下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西夏却足够你容身。”
沈傲嗯了一声”将这沉重的话题撇开,转而道:“陛下,小婿走了之后,淼儿还要请陛下照顾,在此拜托……卜婿告辞。”
从宫里出来,突然觉李乾顺和自己有颇多的共同语言,甚至两个人在某些方面很相像。忍不住地摇了摇头,两个人越是相像,反而更难相处。
府里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沈傲早已上疏,请求暂将六百校尉和李清留在西夏,赵佶那边也点了头,只让沈傲回。沈傲再也按耐不住,这个时候竟是恨不得插上翅膀去见赵佶,回去见蓁蓁、若儿、安宁几个,可是淼儿在这边也难割舍,心下为难,却也不得不硬着心肠准备离开了。
“淼儿,明年开春之前,我一定会来,有你在这里,这里便是我的第二个家,我会回家的。”沈傲骑上马,迎着朔风,朝门房处那个披着披风的女子大喊。
淼儿倚着门房,想冲出来,却被几个丫头拉住,这是沈傲的吩咐,怕她着了寒,动了胎气。
淼儿只有放声大叫道:“你不来,这孩子从此再不认你。”
沈傲在马上打了个冷战,西夏的女人,连说话都和别人不同。
沈傲故作潇洒地一笑,对着身后的四百个校尉道:“走。”数百匹马慢吞吞地踩着雪印一深一浅地渐行渐远,淼儿这时候却冷静下来,对左右的仆役道:“中门不许关上,他不回来,就留一辈子。”她走了几步,摸了摸已经有点鼓鼓的肚子,又道:“去知会。驼骑卫和明武学堂,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就来告知我,他们不会受人欺负。”
淼儿的眼角里含着泪,声音都哽咽了,双肩在微微地颤抖,却是无比坚强地走着莲步到了卧房,推开窗户,一股冷风灌进来,窗外的雪水已经化尽了,渗入了地底,淼儿看着那原本摆着三个雪人的地方,喃喃地道:“,它们会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