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彦一夜都没有合眼,清早起来便心神不属地赶到门下省,劈头就问:“有呈送御览的奏疏吗?”
负责整理奏疏的录事立即道:“哪天没有呈送御览的奏疏?门下问的是哪一份?”
“咨议局的。”李邦彦道。
录事一头雾水池道:“这个倒是没有看到,只是听说中书那边接到了许多咨议局的陈词。正在核验,再直接呈报入宫。”
李邦彦阖着眼,立即明白了,便道:,“为何不送到门下来,反而送到中书去?”
录事道:,“是华咨议郎中的主张,再者说,这也不算是正式的奏疏,中书省也有上达天听的干系。
李邦彦吁了口气,道:“叫人去打听一下,中书省那边核查的是什么陈词,去吧。”
录事应了一声要去,李邦彦又突然叫住他,一脸黯然地道:“不必了,事已至此,就是打听出来了什么又有什么用?尽心署理公务吧。”他一步步走到耳室里去喝茶,心里想,或许这并不算什么坏事,君心难测,谁知道陛下看到这些陈词会想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中书省距离门下并不远,这时候石英也已经到了,与李邦彦相比石英的脸sè也好不到哪里去眼下整个汴京就是煮开的开水,谁也不知道谁才能笑到最后。他进了衙堂里,交代了几句话,一名书令史道:,“大人,咨议郎中吴大人来了。”
石英颌点头,道:,“人在哪里?”
书令史引着石英到了一处静谧的耳室,吴笔果然已经等候多时,见了石英进来,立即起身作偎道:“下官见过中书大人。”
石英含笑客气地压压手,道:,“不必多礼来,坐下说话。”
吴笔欠身坐下,石英喝了一口茶,抬眸道:“你父亲在泉州还好吗?”
吴笔道:,“身体还算康健。这一趟下官来,是送一些咨议局的陈词来,请中书大人代为呈送御览。”
石英道:“噢?是什么陈词,拿来看看。”
吴笔讪笑道:“陈词太多,这里有一份是大致的内容,请中书大人过目。”
石英接过只略略扫过一眼,脸sè骤变,语气不善地道:,“这样的东西怎么能送上去?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吴笔道:“这是平西王的主意。”
石英脸sè又归于平静,淡淡道:,“平西王的意思?”
吴笔点头。
石英不禁1ù出一脸疑huo了,从椅上站起来,慢慢踱步,道:,“这样做对平西王到底有什么好处?”他负着手似乎领悟到什么,随即淡淡道:,“好吧,把东西放下,老夫这便入宫。”
吴笔颌点头,作偎告辞。
石英对吴笔道:,“咨议局眼下是一锅乱粥1卜心一些,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送走了吴笔,石英将吴笔送来的陈词认真细看了一遍,这样的陈词足有百封之多,几乎是众口一词,力保东宫咒骂平西王,石英不禁苦笑,叫了个胥吏过来道:,“准备好轿子老夫入宫面圣。”
从中书省出来,直接坐轿子到正德门通报一声,有内shì引领着赵佶进宫,在文景阁外头停下,那内shì又去通报,石英听到里头赵佶的声音道:,“叫进来吧。”
石英跨槛进去,脸上带着笑容,抱着那装满陈词的锦盒,恭恭敬敬地给赵佶行了个礼。
赵佶似是刚刚写完了一行字幅,叫杨戬收起来,搁下笔,淡淡笑道:“石爱卿怎么有闲入宫来了?”
石英和赵佶寒暄几句,赵佶不动声sè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石爱卿进宫,只怕未必是要和朕说闲话这么简单,说,又出了什么事?”
石英跪下,道:“咨议局上百士人一起陈词,要上书陛下,老臣在中书省刚刚接到的,还请陛下御览。”
赵佶听到士人二字,总算还觉得有几分清净,虽说前几日士人们打死了官员,可是大宋养士治国,这国策从未变更过。读书人是大宋的基石,自然不能怠慢。
赵佶含笑道:,“这样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有什么话,尽可上书,为什么要闹事?拿朕来看看,朕倒要看看我大宋的读书人都是什么心思。”
赵佶抖擞起精神,让人收拾了书案,撤下了笔墨纸砚,石英这时候已经有点后悔了,看陛下这两颊红晕的样子,倒像是对这些陈词很是期待一样,待会儿会不会……
石英将锦盒放置在御案上,赵佶含笑道:“爱卿坐下少待,朕看看再说。”
石英只好依命退回锦墩,欠身坐下,惴惴不安地看着赵佶。
杨戬已经拿了一个灯架过来,笑吟吟地道:,“陛下要爱惜眼睛,不是老说眼神儿不好使了吗?昏昏暗暗的怎么看东西。”
杨戬将灯架移近了些,整个御案通亮起来,赵佶呵呵一笑,一边取出第一份陈词,一边笑道:,“不必唠叨,这是正事。”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