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最忙的时候,常在秋冬两季,或为人开药调身养体,或忙于为人出诊治病。四五月间,正是一年最好时光,人们大多精力充沛,患病人数相对较少。
今儿一天下来,陈浩只做了两宗事。和同僚一起去亲王府给某位偶感不适的老福晋问诊,还有就是一家亲贵的嫡孙呕吐发烧,疑似出痘,只慌得合府上下乱成一团。急召太医过府,一番细细检查,证明只是虚惊一场,不过寻常伤风发烧罢了。
陈旭日进宫一事,如今太医院已经传开了。
陈浩的职位虽没有动弹,但别人对他的态度,照比从前,着实亲切、也恭敬了许多。
下班时,几个同僚商量着凑了分子,欲请他出去吃酒。
太医这差事,常年与皇家、亲贵们打交道,某方面来说,也算是个动辄得咎的差使。药医不死病,从阎罗王手里抢人的活儿,哪是那么容易干的,高明如华佗,不一样死在权势的刀下?倘若与陈浩交好,人家有个好儿子,若混的出息了,自家日后不定什么时候会有借重之处。
陈浩推说家里小儿早起时有些虚症,一天没着家,正急于回去看看有否要紧处。
看他拒绝之意甚坚,同僚也不为难他:“那就明天?陈兄长子入宫,跟前只得一个幼子,只不知身体如何?大伙都吃这碗饭,陈兄家里有需要时千万别客气,招呼一声我们即去。”
“一定一定,各位盛情,在下铭记于心。”陈浩拱手谢过,不欲太过拂了同事面子,“小儿倒无大碍,只是陈某挂着心,出去吃酒也吃的不痛快,白白辜负各位美意。今晚回去加以调理,待明天一切无事,便由在下做东,大家伙一块聚聚……”
进门时正是开饭时候,郭嫂子在厨下忙碌,煎煎炒炒的,隔老远就能嗅到饭菜香味。
陈伯离开后,陈家除了男主人,只余下几个女眷。便由袁珍珠做主,提前请了桐月未来夫婿冯庆进府帮忙。
陈浩低声交待他几句,回房换衣服。就瞧见新月坐在外屋里抱着儿子耍,嘴里小声念叨着新学的一篇文章。小婴儿听不懂,只把她抑扬顿挫的诵书声当作摇篮曲,眼皮一个劲往下掉,分分秒秒都能睡过去。“夫人呢?”
桐月端了茶水进来,因见问,遂指着外面道:“夫人在大少爷房里。”
陈浩找过去。
门虚虚掩着,袁珍珠坐在陈旭日床上,怀里抱着儿子一件旧衣服,脸上表情——说不上来,似沉思也似在苦恼,只把眉头都拧的皱了。
“想儿子了?”
直到陈浩把手轻轻落到肩膀上,袁珍珠才惊觉似的醒过神。放下手里不知不觉攥紧了的衣服,“刚刚得空,心想着把儿子的衣服收收。晌午那会儿,郭嫂子的小儿子过来呆了一会儿,我瞅他身上衣服磨的厉害,不随色的补丁打了好几块。他身量比均衡小些,均衡这些旧衣服他穿着应该正好。就起意给收拾几件。”
陈浩赞道:“郭嫂子的婆婆病在床上几年了,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在咱家做活的的日子也不短。儿子一些穿小的旧衣服都还好,放家里也是白白放着,你这主意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