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的四方会谈，秦魏双方最终还是因为安邑的归属而未能谈妥。</p>
待会议结束后，卫鞅趁着四下无人，不悦地询问嬴虔道：“为何答应将皮氏划归少梁？”</p>
嬴虔皱眉瞥了一眼卫鞅：“早在进兵河东之前，我与李郃便约定此事，那时我记得你也答应了……”</p>
“此一时、彼一时。”卫鞅正色打断道：“当时我以为魏国与少梁注定交恶，似这般我大秦得河东，少梁得皮氏，倒也并无不妥；岂料今日魏国竟不惜放低姿态、折损颜面，也要与少梁恢复邦交？”</p>
他直视着嬴虔说道：“你应该明白，若魏国放低姿态与少梁言和，他日少梁未必还会站在我大秦这边！”</p>
“呵。”嬴虔嘲讽般轻笑一声，旋即反问卫鞅道：“那你说该怎么办？违背昔日与李郃的约定，拒绝少梁的诉求，与少梁反目？”</p>
“……”卫鞅鲜有地被嬴虔问住了，被问地哑口无言。</p>
事到今日谁还敢轻视少梁，将少梁视为一般的小国？</p>
此次若非少梁助他秦国一举夺取安邑，他秦国早就撤回河西去了，搞不好眼下正在艰难抵挡庞涓凶猛的攻势。</p>
还有诸如安邑之战、曲沃之战，正因为有少梁相助，他秦国军队才能屡屡化险为夷，勉强抵挡住庞涓率领的魏军，甚至于反过来将庞涓逼到陷境。</p>
倘若因为一个皮氏与少梁反目，且不说秦国迄今为止对少梁输出的善意会化为乌有，待下次魏军展开反击时，少梁或许会站在魏军那边。</p>
魏武卒加少梁奇兵，这组合想想就让人感到绝望。</p>
这次他秦军能在少梁奇兵的协助下一夜夺取安邑，甚至一夜夺取轵邑与河阳，他日魏军同样也办得到。</p>
基于此，嬴虔认为即使不能阻止魏国与少梁改善邦交关系，他秦国亦不可与少梁交恶，最起码要让少梁保持中立。</p>
对此卫鞅摇头说道：“这背离了我大秦对少梁的掌控，打乱了三国关系，抬高了少梁的地位，这……并非好事。”</p>
“……”嬴虔默然不语。</p>
他当然明白卫鞅的意思。</p>
此前秦、魏、少梁三方的关系，是少梁必须依靠秦国或魏国的力量，才能避免被另外一个大国所吞并，可如今却演变成，秦、魏两国需要拉拢少梁才能战胜对方，这就使得少梁具备了‘左右逢源’的资格，对于他秦国而言当然不是什么好事。</p>
可问题他秦国能拒绝少梁么？</p>
一旦少梁倒向了魏国，魏梁联军保准叫他秦国将先前所占的土地全部都吐出来。</p>
“为今之计，唯有进一步加强与少梁的联系……”</p>
嬴虔沉吟道：“以我这段时间与那李郃的接触，他虽是魏人，却十分不满魏国的种种政令，反而倾向于我大秦的政令……”</p>
卫鞅闻言脸上露出几许古怪神色。</p>
说起这事他也稍稍有些自豪，毕竟他提出的《军功爵法》，那李郃稍微改动了一下就变成了少梁版本的军功爵法，两者最大的区别仅在于他秦国赐予有功之士爵位与相应的土地，而少梁则将‘相应土地’折算成了粮食。</p>
不过也正因为这，卫鞅始终对少梁抱持有一丝警惕。</p>
在他看来，倘若他秦国是还未脱闸的猛虎，那么少梁就是一头潜力非凡的雏虎，虽暂时看似无害，但幼虎终会逐渐长大，若不能加以限制，他日极有可能对他秦国造成威胁。</p>
好在这头雏虎自己套上了一件名为‘墨家’的枷锁，否则卫鞅实在不敢养虎为患。</p>
沉默半晌后，卫鞅正色说道：“此次与魏国和谈之后，你我有必要与大王重新探讨对少梁的邦交之策……”</p>
嬴虔瞥了一眼卫鞅，没有说话。</p>
而与此同时，在安邑城内李郃临时的府邸内，李郃、王廙等人正设小宴宴请韩相申不害。</p>
只见李郃亲自为申不害舀酒，笑着说道：“今日，多谢申相了。”</p>
别看今日嬴虔一口答应了少梁的诉求，但真正的助力还是申不害，正是因为申不害暗中支持李郃，才使得少梁无惊无险地得到了皮氏。</p>
“哈哈，子梁言重了，老夫愧不敢当啊。……少梁乃我国盟友，老夫自当为少梁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