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局不稳,京城人心浮动,府中的黑衣明显多了起来,除了皇后传召,帅爹明令禁止我出府。
我有日子没见我家疯疯了。
太子之位有变,这个敏感的时刻,众位皇子亲王人人想方设法的避嫌,听说黄蜂见天宅着,没有夜夜笙歌,也没有拉帮结派,深居简出,低调内敛,我想乐,因为这个世界上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人,太少。
他哪是什么低调内敛,胡扯,他是在装孙子呢。
我想我越来越能理解他的意图和用心了。
掰着手指头看几位年长势大的皇子亲王,太子就不说了,危如累卵,萧郑在北边带兵打仗,万一京城动荡,远水解不了近渴,黄有在南边治水防洪,表面上置身事外,其余几个从龙蛋里出来没有几年,然后就剩下一个黄蜂,纵观政局,黄蜂现在被大势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稍不留神,尸骨无存。
偶尔某一天,我忽然顿悟,黄有的抽身南下,太明智了。
还好,黄蜂挺能忍的,有熊样。
他这把熊的挺彻底的,连带进宫的次数都少了,他那专享的飞桥多方便,私人的空中走廊,人家愣是任其招灰也不肯屈尊踏步,害得我和他宫中相见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了,我很想念他。
那颗辟水珠子慰藉着我翻涌的思念,那个多雨的夏天,我着实对影自怜了好一阵子,上辈子背过的加上这辈子自己做的,反正是涉及闺怨的调调,我念叨得滚瓜烂熟,黄蜂被我臆想成无情无义风流鬼的典范。
直到某一天我骤然警醒,这般的自怨自艾,纯粹是闲的,也对,这些日子除了入宫就是居家,单调压抑,周围的人都那么紧张焦灼,偏偏我那么无聊,这样不好,我得振作,事情还很繁。
我让水浒给楼思源送书信,敦促他要抓紧,他乔迁时我作为贺礼的臭豆腐秘方,反面是一张火炮图纸。
我能做的,能为他做的,就是未雨绸缪,能提早布置一点就算一点。
这段日子,平静的诡异了,然而海啸之前还是有征兆的,比如说浅滩徐徐升腾的气泡,稍一留神,便会察觉危机四伏。
某天,我浑身上下嗓子疼,反正寻个借口,派人请李浩然过府,下人来回,院使李大人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回府了。
次日,天气近日来少有的晴朗透亮,千里碧空如明玉,那一天,太子妃何氏殁了,以符合她身份的方式,很尊贵体面的,服了鹤顶红,安安静静的香消玉殒,毫无痛苦的早登极乐。
宫人在寝宫发现何氏的时候,她穿着朝服,冠带齐整,尤带笑意。
一个可怜的深宫女子,终于不用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望月,哀哀的吟咏一曲汉宫秋了。
大多数凡夫俗子一辈子生的渺小,死的潦草,相较之下,太子妃何氏的殒殁则是轰轰烈烈的,不是指过程形式有多么惊天动地,而是她的死带来一连串惊涛骇浪,席卷了每一个活着的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死得其所,以死亡为代价,和魔鬼达成了对赌协议,诡谲的闪动了一下翅膀,然后灵魂化作一朵枯叶。
那位哀怨愁苦的女子,得体大方的背后是看不到的腐朽的精神,在每一个寂寞的之夜,开出迷离的妖花,她是恨的,以最决然的方式,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