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在望。</p>
连日赶路的众人，看着高大威猛的城门，暗暗松了口气。</p>
“你们先回家，我跟同僚先回司里报道。”陈风翻身下马，拍了拍琉璃的小腿，把她马背后，红媚娘送的四圣山特产搭了一部分放在自己的马鞍上。</p>
“好，你早点回家，我做好饭等你哈。”琉璃夹了夹马肚子，轻喝一声“驾”，扭头朝曹广孝等人喊道：“曹大哥，陈大哥，欧大哥，你们也一起，我烧的糖醋排骨，可好吃了。”</p>
曹广孝正要接口答应，欧举廉不着痕迹扯了一下他衣角，暗暗咽了一口酸口水，忙不迭是道：</p>
“琉璃妹子，谢了，不是我们不给面，多日未归家，家里亲人怕是等急了，我们还是先回家报个平安，吃饭的事，啥时候不能吃是吧，下次，下次一定。”</p>
陈明廷有过一次经验，被欧举廉告知琉璃的菜到底有多黑暗，赶紧也帮腔道：“请客吃饭，自然是我们来请，潭州行要不是你们，我们早死了。”</p>
小桑瘪了瘪嘴，暗骂一声“不识抬举”，自顾自走了。</p>
琉璃也就此作罢，朝众人挥了挥手，步小桑而去。</p>
陈风蕴着笑见琉璃、小桑走远，这才擦着虚汗朝曹广孝道：“幸好你没应下来，否则啊，琉璃的菜，保管你一辈子忘不了。”</p>
曹广孝显然曲解了陈风的意思，望着琉璃离去的方向，责怪欧举廉道：“都是你，怎么给拒了，弟妹又不是外人。”</p>
欧举廉一抚额头，与陈风对视一眼，也不点破，笑道：“大人，有机会的，今儿我看还是先回司里吧，再不回，司里怕不是要给我们办殉职追悼大会。”</p>
这边还在聊着。</p>
城门口突然爆发骚动。</p>
只见一辆运送青竹的驴车惊了驴，板车倒了，车板上的青竹散落一地。</p>
本来是件小事。</p>
不过因为临近永兴帝大寿，京都加强了戒备，城门的盘查加了一道禁卫。</p>
城门卫负责细查，禁卫负责抽查，兼监督城门卫之职。</p>
驴车就倒在城门卫和禁卫之间。</p>
“没事没事，驴惊了。”车夫见禁卫朝这边望来，同押车的伙计赶紧将板车推正，忙不迭是去捡地上的青竹。</p>
“你怎么赶车的，摔死你不要紧，把建造烟花楼的材料摔坏了耽误了工期，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城门守正先一步赶到驴车旁，手中的鞭子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抽。</p>
正要走来盘查的禁卫听闻烟花楼三字，脚步下意识就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与同僚看戏。</p>
原因无他。</p>
烟花楼是为了庆祝永兴帝大寿，由永兴帝钦点，工部牵头督造的万民同乐的重要组成部分。</p>
能为烟花楼提供材料的供应商，多少都有点门道。</p>
禁卫这些老油子，平时混在皇城，最熟悉的就是人情世故，见城门守正鞭笞车夫，心道有好戏看咯，城门守正这几鞭得罪了车夫身后人，他这守正怕是当不长了。</p>
岂料车夫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硬气地搬出身后东家后台，挨了鞭子反而低声下气给守正赔不是。</p>
那守正或许是真的怕耽误了工期，竟指挥城门卫去帮忙搬青竹。</p>
禁卫见没戏可看，三三两两又撤到自己的岗位，继续抽查过往的车辆、行人。</p>
“奇怪。”欧举廉摇着扇子，摇摇头又补充一句，“奇了怪了。”</p>
“你也觉得？”陈明廷摸着下巴，指肚刮着长出半寸的胡茬，说道：“这城门守正，我知道，叫黄大彪，以前是城防营的，仗着家里有钱，以前是醉心坊和长盛赌坊的常客，可不是这么个好心的主。”</p>
“黄大彪？”曹广孝微微一愣，想了半天才说道：“就是游魂大暴动那晚，家里人死绝的那家大儿子？”</p>
“可不就是黄老财的大儿子吗。”</p>
陈明廷的话，让陈风猛地打了个激灵。</p>
黄老财？熟啊，准确的说，阴阳册上嫖到过关于他的生平，不就是那个逼迫杨家，导致杨家细妹被赌坊老板权三爷卖到安王府，安王和剑炉炉主段其安以其特殊癖好，将细妹玩弄死了。</p>
细妹死后怨气不灭，化作厉煞被送子娘娘庙的神婆化身收做灵童。</p>
在雨前巷幽魂暴动那晚，先是回家上了哥哥的身看完亲人，后来亲手灭了黄老财一家，黄家上下鸡犬不留，死得就剩下在城防营当差的老大。</p>
原来这人叫黄大彪啊。</p>
以陈明廷和欧举廉对他的评价来看，看来风评也不怎么好。</p>
因为细妹的缘故。</p>
陈风对这黄大彪多看了几眼。</p>
看着看着就察觉到不对劲了。</p>
“青竹有那么重？”陈风指着需要三名伙计才能扛起来的青竹道：“竹子是中空的吧，你看，他们扛抬的吃力劲，怕不是在扛石柱吧。”</p>
曹广孝闻言，眼神微凝，近视眼一样眯着眼缝看了小会。</p>
他默默点头，抬步走了过去。</p>
不出陈风所料，冷面心热老上司，管起闲事来了。</p>
好在作为镇魂司墓伯，经过潭州行的历练，曹广孝并没有莽撞到直接点破，而是在禁卫身旁掏出自己的身份牌亮明身份，附耳在禁卫队正耳边告知疑点。</p>
这样一来的好处，既可以给禁卫立功的机会，赢得他们的好感，又不会因为自己当场点破引起对方反感。</p>
不善官场学的曹广孝，终于开窍了。</p>
当场点破，对于自己这些人来说，就是一桩闲事，会同时得罪城卫和禁卫，这事被你发现了，那岂不是说是我们失职，追查下来，可大可小。</p>
而被禁卫点破，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功劳一件，镇魂司的人不仅可以抽身事外，还能至少赢得禁卫的好感。</p>
由不同的人去点破，结果一样，收获截然不同，双赢。</p>
禁卫队正给曹广孝抱拳道谢，腰刀一拔，指挥禁卫围了过去。</p>
曹广孝赶紧拉着陈风站得远远的。</p>
陈明廷和欧举廉还踮着脚往里瞧，被曹广孝一脚一个提醒靠边站。</p>
禁卫端着长枪围住驴车。</p>
队正刚开始还不紧不慢，待他一刀劈断青竹看到流出来的油状物，骇得大叫：“拿下，统统拿下。”</p>
黄大彪比他还夸张，竟抢先他一步，一刀将车夫的脑袋砍了下来，大喝一声道：“竟有贼人要炸毁城门，兄弟们，杀。”</p>
他这一声喊，直接导城门卫和禁卫潜意识就跟着杀了过去。</p>
几名伙计还来不及反应，就死在乱刀之下。</p>
“怎么不留个活口。”禁卫队正擦着刀上的血，看着几具尸体和从竹中流出的轻油，皱眉道：“圣上大寿在即，这些贼人真是越发胆大了，竟然敢明目张胆竹中藏轻油，这批青竹要是真成了烟花楼材料，后果不堪设想。”</p>
“查，严查。”黄大彪也是一脸后怕的样子，吼的嗓门之大，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在掩饰。</p>
他微不可察地瞟了曹广孝等人一眼。</p>
陈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一丝杀意。</p>
区区城门守正的杀意？</p>
陈风表示。</p>
毫无压力。</p>
随着永兴帝大寿的日子将近，可预见各路魑魅魍魉都将活跃起来。</p>
城门的插曲，给众人心头埋上了一层阴影。</p>
陈风等人不做停留。</p>
直往镇魂司行去。</p>
刚过大门。</p>
就被一道金光罩得动弹不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