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寺与水若华隐居在对他们有特殊意义的瀑布下,科林斯要在魔法壁学火系魔法,与他们互道珍重后,我和梨子踏上了去工布峡镇的旅途。
出了达芒邦左镇,天地又是一片皑皑白雪。一路都是雄伟险峻的高山,矿场开辟的专路从路边通往半山腰。当我们路过有些紧挨大路的矿场,那些护卫警惕地看着我们经过。
到工布峡镇时,天空彤云密布,快要垂落到人头顶。北风呼啸,将路中的积雪吹起,鹅毛般飘落在墙角背风的地方。镇上的房屋简陋结实,仅遇见的几个行人,连头都用皮毛包住,只露出一双长长绒毛遮盖下的眼睛,匆匆走在结冰的石板上。镇中心一个被大风吹得“哗哗”着响的木牌上刻有酒杯和房间,年日久远,已有些干黄迸裂。
我们拉开木牌后的那扇又厚又重、上面钉有毛皮的木门,伴着涌入的雪花走进了这个镇上的唯一的旅店,也是唯一的酒吧。空气中有一股浓浓的汗味,合着酒味,让人十分不舒服,几盏生满铁锈的吊灯上还牵着蛛网,灯有儿臂粗,褐黄色的蜡烛照亮了这个不大不小的酒店。
酒店里闹哄哄的,坐着数十个须发蓬松,灰色直耸耳朵的狼族人,从外貌看,年纪都不轻了,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在桌旁打着牌,喝着酒,闲聊着。
我们径直走向灯火最亮的长柜台,店主是一个猫族人,脸上有几条很深的、颜色斑斓的伤痕,伤痕使得他整张脸都变形了,估计曾经被一种魔法击中过。
店主看我们身着轻装,身上不带雪花,眼中闪过一丝异采,递给我们两个铁盅,热诚地一笑道:“杯子不太干净,不过我们镇上酒很烈,就算来自雪山深处的严寒都可以驱掉,你们慢慢喝。”
我们根本就没感觉到寒冷,火系二级的取暖术让我们就像在最暖和的房间里围坐在壁炉边一样,但路上昏暗的大雪天气却在我们心中注入一种想喝到烈酒的欲望。
梨子拿起一个酒杯,在店主的诧异下一口喝完,眼波似一泓秋水,接着又要了一杯。这女孩,经常喝酒当饭。
我轻啜一口,看了看周围,问店主:“镇上的年轻人都去矿山采矿了?”
店主皱起眉头道:“以前倒是如此,每个镇上的年轻人都去矿山,靠勤劳干活挣钱。不过镇上现在出了几个无赖,带头那个图山喀以前本是镇上最勤劳的,去了一趟达芒邦左镇后就变了一个人,成天游手好闲。我怀疑是不是中了什么魔法。”
店门又在酒客们的抱怨声中打开,冷风吹到我们面前,几个年轻的狼族人嘻嘻哈哈地进来,在桌旁旁若无人地一抖雪花。领头的是一头灰色短发,长长的灰毛尖耳,与周围的半兽人明显不同,长相很坚毅,但现在却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神色。那个年轻狼族一屁股坐到一张桌子上,对身旁那满脸怒意的狼族老人道:“老头,你想好写信让你儿子回来没有?”
那狼族老人咆哮地怒道:“休想他跟你们一样!”
“那你晚上要当心。”几个年轻狼族一阵放纵地大笑道:“当心大雪压塌了你的房顶。”
那个老人气得哆嗦起来,引得那几个年轻人笑得更是放纵。
打头的年轻狼族一跃下地,走到柜台前,先笑着对梨子吹了声口哨,称赞她的美丽,接着冷哼一声,问店主:“你女儿到哪儿去了?以前不是那么喜欢我吗?怎么现在到处躲我?是不是你背后说了我什么坏话?”
店主双手一摊,面无表情地道:“那是你们的事,以前她喜欢你我管不了,现在她不喜欢你,我更管不了。”
年轻狼族盯着他道:“你不要在背后说坏话。我图山喀将来要成为镇上最有出息的人!凭什么我们半兽人就只能去干苦工?我偏要开办我们自己的矿山!我爱你女儿,就要给她幸福。不管你认不认同我的做法,我也要做下去,你阻止不了我们见面。”翻了一个跟头,掉头而去,几个年轻狼族随图山喀离开。
店主看着图山喀他们离开,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叹息道:“以前他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现在就是太多幻想。”
我摆摆手不赞同道:“他现在也不错。”
店主一怔,我是第一个说图山喀不错的客人。
店主很不高兴地道:“他这样拉着几个同样满脑子幻想的人,天天东吹西吹,既没钱,又不出力,现在还在背地里干些坏事逼人加入他的团伙,你还觉得他‘不错’?”
我朗声一笑道:“他只是用错方法了。你有空房间吗?”
店主明显对我的话十分反感,给梨子又斟了一杯酒后,道:“有,楼上第二间,你们需要晚餐吗?”
我拍拍胃,笑道:“当然,都饿了很久了!你知道那个年轻人的事吧?能给我说说吗?”
店主神色更冷,道:“我不知道。”转身去后面的厨房取食物。
我对着柜台后的一个壁柜,道:“你不想出来替你心上人说说?”这镜像术做成的壁柜倒挺真的,就是连一点灰尘和油光都没有,与长柜上油污遍布,差别太大,是个破绽。
梨子在旁边嫣然一笑:“我们在楼上房间住,你想说的话就来吧。”
店主回来,将一盘食物“砰”一声放在柜台上,给了我们一把钥匙,指指方位,连话都懒得说了,跟我们刚进来时的热情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半兽人如此性情直爽,更胜传闻一筹。
踩着厚厚的木板上楼,打开房门,里面与房屋的外貌一样简陋,又一样结实,床板厚约半尺,而桌子也厚约半尺,我将盘子放在这厚重的桌子上,大吃起来。
梨子笑吟吟地支着下巴看我把香肠几口吞下,抹上黄油将一大块黑麦面包扫光,又拿起熏肉大嚼,眼里还瞄着一条咸鱼。
梨子终于噗嗤一笑,打了一下我的手,娇嗔道:“慢点,别噎着。”
“妹妹,你怎么不吃呀!是我们的食物太粗糙了吧?要不要我另外做点?”一个猫族的少女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她一头亚麻色短发,个子与梨子相似,一股远超过其他少女的活力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少女皮肤细腻光滑,鹅蛋形的脸蛋上略显俏皮的樱唇微张,两条柳叶眉下黄色的眼睛非常明亮,脸颊上每边斜画着天青色、粉红、淡紫色的三条曲线,半兽人族女孩常有的打扮,在她脸上就像一条彩虹弯过,是个美丽的猫族女孩。
我请坐的手势还比在半空,少女就坐了下来,让我再次体会到半兽人的爽快。
梨子甜笑着道:“我已经吃过了。”
少女不高兴地道:“你想骗我呀?我没看见你吃啊!我们的食物不好吃就明说嘛!”
半兽人的食物只能说是实惠,每一份都比人族多出许多,足已填饱肚子,但与好吃实在联系不上。这个少女恐怕也心知肚明,只是气愤梨子不明道。
我咬下一口咸鱼,边嚼边道:“她喝的那些酒,就是她的晚餐了,她没骗你。”
少女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喝酒能当晚餐。梨子微笑着点头,少女歉然一笑道:“原来是这样,我是猫族的丽娜。你们想知道他的事,我就告诉你们吧。”
丽娜将图山喀以前的事说了一遍,虽然我听到了关于那个狼族少年不少能逗人发笑的趣闻,但却没有我想知道的。丽娜最后不乐地道:“我倒不是听了那些老人和我爹的话,是他回来后很久才来找我,气得我干脆就不见他了。”
我估计了一下时间,问了那个狼族老人家的位置,对她们洒脱一笑道:“我去把图山喀带来。”
丽娜吃惊地看着我飘起,穿窗而出,问梨子:“他是魔法师?”
梨子笑着点头道:“还很强呢!……”
我远远看见几个狼族少年在大风中艰难地站在房顶上,从四周的屋顶向一个小屋的屋顶干劲十足地铲雪。在那个屋顶上,他们劳动的成果不菲,一米出头的积雪覆盖成半圆形,被上下翻飞的铲子拍得紧紧的。
风中远远飘来:“图山喀,真把房顶压蹋了,不会压死老头吧?”
“当然不会,不用担心,小鄂看到老头睡熟了,不在厨房。”
我飘过去,站在他们背后,击掌赞叹道:“几位仁兄在大雪天的夜晚还帮人修补房顶,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几个人转身,眼光都望着图山喀,见他一挥手,那几个狼族少年围了过来,图山喀冷冷地道:“这事与你无关,赶快离开,不然……”
我摇摇手,微笑道:“这可不好。”念动咒语,燃烧火流喷出,将屋顶上半圆形的雪融化掉。那几个狼族少年对视一眼,眼珠鼓出,低吼着不敢上前。
图山喀怒吼一声,一蹬房顶,向我扑来。我一声长笑,念出飘浮术,飞到他上面,提着他的衣服向旅店快速飘去。
那几个狼族少年怔怔地站在原地,片刻后一起无精打采地离开了。
图山喀骂声不绝,在我轻说一句“你不想镇上人都看见你这样被人提着吧?”就停住了。
见我们穿窗而进,丽娜眼睛一亮,又生气地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