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的声音不大不小,修士们耳聪目明,她的声音刚好让周围十丈以内的修士们得一清二楚。
纯陵十三宗的弟子们先不提,其他上三千下三千宗门的修士,认识沈黛的,不认识沈黛的,被沈黛这外表与言行的反差震撼了几秒。
少女眉眼妍丽,红衣秾艳,不开口的时候,一路有不少男修侧目量。
一开口,清冽嗓音平淡却带着锐意,尾音落下的一刻,有从她的话语里觉了几分疏离的冷意。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
“沈师妹恐怕还不知道。”
一旁上前解释的,是纯陵十三宗清净宫的大弟子桓武。
他虽是清净宫的大弟子,也是江临渊的师兄,但修为不及他,因此宗门里存感不高,沈黛见过他几面,与他没有什么往。
他或许也是知道纯陵与沈黛的关系紧张,不愿生事,温声解释:
“江师弟被押解回纯陵后,师祖与纯陵众位长紫府宫侧峰设下地罡牢,炼化了江师弟的一身混沌灵力,心魔已除尽。”
“如若沈师妹心存疑虑,待今日入武库隐界后,看是否有灵器认江师弟,便知真假。”
不用入隐界。
纯陵敢说得这话,敢让江临渊今日站这里,一切不言自明。
江临渊望着沈黛近乎带着几分敌意的眼神,敛去眼底的失落,平静道:
“宋月桃里通外敌,与魔族同流合污,如今是罚她守着镇魔窟,若当真严格处刑,她早就被九九天雷诛杀了。”
沈黛本无意为宋月桃开解,但眼看着江临渊这样一身凛然地指责旁,忍不住道:
“她再是里通外敌,再是帮伽岚君做事,也是受蒙蔽。
“你的心魔是自己生的,道心是自己乱的,没用任何奸计算计你,现你心魔除尽便又以站这里了,那我倒是觉得,镇魔窟的宋月桃若是诚心悔过,也未必不重见天日。”
桓武了这话忍不住抬眸看了沈黛一眼。
这位沈师妹还真是语惊。
不过她不知道,自从前了溯回珠纯陵骂了一天一夜的事件后,整个纯陵上下,不管是以前与宋月桃交好的,还是与宋月桃不太熟悉的,对这三个字讳莫如深。
别说让宋月桃重见天日,有恨不得将这个字埋纯陵的地底下,任何不得再提。
江临渊亦是如此。
但他定定看了沈黛一会儿,却开口:
“若是你真的这样想,我会尽力帮你去办。”
桓武闻言忍不住斜睨他一眼。
从前闻江临渊似乎对这位前师妹有几分情意,以才沈黛退纯陵后还不依不饶想让她回。
但现看,哪里是几分情意这么简单,为了她想办法把宋月桃弄了,说是情根深种也不算夸张。
然而江临渊说完这话,一旁却传谢无歧轻嗤一笑。
“现再演什么一往情深,有点晚了吧,江临渊。”谢无歧虽是笑着,但笑容却十分挑衅,“我师妹说得委婉,你还真以为她是要你去救宋月桃吗?”
“她的意思是,希望你也一样被暗无天日地关纯陵十三宗,永生永世不要再让她见到你一眼。”
江临渊没有言语,但双眸却如覆十二月的霜雪,冷得惊。
这样讥讽的语气,这样张扬不驯的作风。
江临渊更不得不怀疑谢无歧与前世的归墟君间存的联系。
前世沈黛曾赴魔君的千宗宴,千宗宴上里逃生后,沈黛曾言她当时离归墟君很近,两还近距离的过过招。
她以没认,多半是因为她从没有往谢无歧就是归墟君的方面想过。
若是谢无歧戴上前世的玄铁面具站她面前——
她还会察觉不到吗?
见江临渊久久不言,用一双暗沉沉的眼眸望着他,谢无歧虽觉得奇怪,但不畏惧。
哪怕他如今修为高深,明的,他与他也是势均力敌,至于暗的……
谢无歧转过,故意问沈黛:
“师妹,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谢无歧这样问,沈黛肯定是与他站一边的,她眼中敌意不加掩饰,认真点: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桓武原本是圆场的,却不想撞见江师弟甘做舔狗还被拒绝的一幕,顿时尴尬得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且不江临渊,很快陆少婴也发现了沈黛的身影,远远地一路跑与沈黛招呼。
“师妹!你也啦!”
陆少婴看上去十分开心,从怀里掏一块玉令。
“这是你那天落纯陵的玉令!师妹,你回纯陵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你的洞府我日日遣去扫,你若是想回,随时以住下,没会说你闲话……”
沈黛看着陆少婴手中的玉令,满脸奇怪:
“这玉令不是已经被我扔到垃圾堆里了吗?怎么会你这里?”
陆少婴的笑容顿时僵脸上。
纯陵玉令?垃圾堆?
周围吃瓜的群众竖起耳朵,得啧啧惊叹。
纯陵玉令不仅是块令牌,还是一件地阶法器,哪怕是卖也卖上百灵石,竟被这位小师妹随手和垃圾一起丢掉?
杀诛心,阆风巅的这位小师妹果然是个狠。
就连不远处默默旁观着这一切的宿檀也有几分惊愕。
她对沈黛的印象其实有些复杂,既有些妒忌她是谢无歧的小师妹,得他颇多偏爱,但抛开这些,沈黛又实没有什么让指摘处,甚至还时常不经意散发几分好欺负的良善脾气。
但是对纯陵众的态度上,她倒是十分果决不留情面。
宿檀不喜欢胆怯懦弱的,沈黛这般态度,倒还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垃圾还是要去垃圾该去的地方。”
谢无歧扬起一个极其嘲讽的笑意,轻飘飘道:
“那晚月黑风高,扔垃圾的时候好像一不小心砸中了谁的,陆仙君,你脑袋上的包,该不会是那个时候砸的吧?”
陆少婴:……
原!!是!他!
想到自己竟然还以为是沈黛回了,陆少婴又怒又恼,正欲大骂,恰此时,不远处海天一线的尽,众位仙门巨擘以重霄君为首御风而,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今日的东道主宿危。
宿危从香气缭绕的软轿上起身走向宿檀,雌雄莫辩的漂亮面庞上没有一丝笑意。
宿檀不解道:
“你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宿危没说话,脑海里还是方才与方应许起冲突的一幕。
他与方应许自幼便是闹闹谁也不服谁,一言不合就拔剑是常事。
但这一次他正欲拔剑,明明是他的本灵剑,剑却像被焊了剑鞘里一样,连一寸拔不。
宿危低一瞧,是一片竹叶覆了他的剑柄上。
一片竹叶!
区区一竹叶,便令他用尽浑身解数也拔不佩剑!
这样深厚的修为,哪怕是如今当世第一的重霄君也不一定做到吧?
宿危心中骇然,心中对兰越的身份更
随后兰越温雅轻缓的嗓音响起:
“宿家借着灵器武库的声,今日势和百年前也算不同日而语了,怎么家主却一代不如一代?宿危仙君,你的修为和你家先祖的修为比起,差得有点远了。”
宿危拔剑的手臂青筋暴起,也未撼动长剑一分,他咬着后槽牙道:
“宿危才疏浅,不敢与先祖相提论,却不知尊驾是哪路前辈?既是前辈,与我一个小辈动手是否有失体面?”
兰越巍然不动,言笑晏晏:
“我小徒弟还不到十六岁,宿危仙君比她大十多岁,方才也照样差点与她动手,我以为这就是你们宿家的体面呢。”
修真界强者为尊,以兰越的修为,真的与他动起手教训他,他也受着。
重霄君恐怕也是担心兰越这样护短的性格,闹大了怕是不好收拾,于是又其中转圜一二,这才勉强揭过。
想到这里,宿危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阆风巅师徒三。
“有这样一位师尊压阵,也不怪有那样桀骜不驯的徒弟了。”
宿檀得一雾水:
“什么?”
宿危不咸不淡地道:
“我说你那位心上,真是好大的脾气,方才还指着我鼻子骂,我算什么东西呢。”
到“心上”三个字,宿檀清冷的面容也浮起几分赧然潮红。
她故作镇定:
“他虽一贯桀骜不驯,却也不是莫其妙与起冲突的性子,一定是哥哥你先招惹的他。”
这还八字没一撇,就偏向外了,宿危冷笑一声:
“我招惹他?我如何招惹得了他?不过是问了他师妹几句话,他便与他师妹明目张胆地跟我扯谎——”
“什么谎?”
宿危瞥了一眼宿檀,缓缓道:
“她师妹说,她和谢无歧早已合籍结契,结道侣,你说这话是不是明目张胆的扯谎?”
宿檀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沈黛与谢无歧。
一红一暗。
一乖巧内敛,一张扬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