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着现在的她,看着那虽然淡淡微笑却无法掩盖住忧郁的脸,不知为何,我的心,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她是特务,没错,她是日本人,没错。
但,同样是一个柔弱无靠的女子。
杀了三船,她有她的理由,虽然光子认为三船是杀他父亲的凶手,是让她那个圆满家庭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但是我也明白,杀了一个照顾她十几年视若亲生女儿的养父,她何尝不痛苦。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样的一个兵荒马luàn的时代,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无依无靠,进入日本领事馆,她的处境,远远比很多女子都要凄苦,尽管表面上看来,光子风光满面。
想起这样的一个女子,我竟然要摆脱她帮助自己nòng到那个被日本人重兵把守的协议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失败了,她将面临什么,我很清楚。即便是成功了,肯定也逃脱不了怀疑,田中义久可是个老狐狸。
“这么美的雨,叹什么。”光子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身子凑过来,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我,静静地。
“你这样看我,我心慌,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我挠了挠头。
“你也有心慌的时候么?”光子笑笑,那笑容,如同平静的水面,dàng过一层小小的涟漪。
“找我,做什么?”微笑仅仅瞬间便消失,光子深吸了一口气,依然是那个姿势。
“哦。没,没事。”我张了张口,依然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指了指面前的茶壶:“喝茶,只是喝茶。”
“你知道吗蒋慕白,你说谎的时候,会结巴的。”光子咯咯一笑。
“是,是么。”我端起茶杯往嘴里道,却不防那滚烫的茶水烫得惨叫一声。手里一个趔趄,茶水泼在两tuǐ之间,顿时jī飞蛋打,手忙脚luàn。
“是为了这个东西吗?”就在我低头拍打kù子的时候,一个文件袋,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什么?”看着那个上面写着“机密”的文件袋,我睁大了眼睛。
光子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三更半夜的找我,又是你最忙的时候,竟然是为了喝茶,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我一时语塞。
“打开看看。”光子朝文件袋努了努嘴。
在她满是笑意的注释下,我打开了袋子。
里面厚厚的一打文件,抽出来,看着第一眼,我就目瞪口呆。
“这!这是!”我刚要大叫,光子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原来,这袋子里面,装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臧致平和列强缔结的那个协议文书!!
“收好了。别丢了。”光子笑,继续喝茶,仿佛没事人一样。
“光子,你怎么把这玩意儿给拿过来了!”我大急!
这东西,非同小可,田中义久要是发现了,岂不……
“你找我,为了这个吧?”光子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挨着我坐下,依然是先前那一副皎洁无比的目光。
“是。不过光子,这东西,我还是不能要。你赶紧带回去,什么地方拿的,放回什么地方。”我把袋子推到了他面前。
“你不是需要这个么?”光子一愣。
“需要是需要!但是,现在我不能要!”我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光子忽然提高了声音。
看得出来,她似乎有些生气。
“这东西现在只有日本领事馆有,一旦见报,田中义久不会放过你!”我咬了咬牙。
“哦。”光子转怒为喜,chún角翘起:“你担心我的安危?”
这话,让我心神一震。
“算是吧。”我硬撑着。
“呵呵。还有些勉强呢。”光子笑笑:“算了,即便是不是真心的,我也很开心。”
光子站起,拿过桌子边的雨伞,撑开。
“蒋慕白,这只是副本。我还没有笨倒不留后路的地步,即便是田中义久发现了,也找不到我的证据。”光子走到门口,迈着小步走到雨里。
“光子!”我噌地站起来。
一声呼喊,让要离开的光子在雨中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那里,站在雨里,没有转身。
“蒋慕白,我会看你的电影,你的《辛亥革命》。”说完,那伞,轻盈而去。
轰隆隆。雷声阵阵。大雨依然,人却已不见。
“蒋先生,茶凉了。”老板从里面走出来,看着那茶,小声提醒道。
“人走,茶就凉么。”看着那伞儿消失的方向,我的内心,不知为何,忽然如同被云雾锁住,湿漉漉的,空dàngdàng的,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