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义政派人和山野公方进行了一番秘密协商,难波京市舶司的公文就批复了下来。
袁彬看着已经离开的使者,愣愣的对着众人说道:“足利义政在难波京市舶司这件事上表现出的热情,让人恍惚以为他才是大明人。”
足利义政非常的热情,市舶司的建立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足利义政只是谋求了一些好处就不管了。
足利义政要每年二十万锭的大明宝钞,就将难波京及堺港无限期的‘租’给了大明。
季铎嗤笑的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让足利义政代表室町幕府,号召全倭国的守护代们,驱赶我们?且先不说足利义政有没有那个号召力,就是号召起来,打得过吗?”
岳谦接过了话茬,笑着说道:“就算是打得过,把咱们驱逐出海,山野银山、安艺银山回到了他们的掌控之中。咱们被赶回了大明,大明水师前来,他们又如何应对呢?”
“难道让大明放弃倭国的白银?”
李秉甩了甩袖子摇头说道:“各家的守护代各怀鬼胎,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如何合兵一处?”
“指不定各家守护代还以为室町幕府在给他们下套呢。”
“到时候只需我一席话语,他们便不攻自破了。”
几个人的一番话语,确切的说明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的现状。
足利义政表现的更像大明人,他更希望大明能够早日建立市舶司,原因也是如此。
国内的军头林立根本不是一条心,就是勉强聚拢在一起,也是一盘散沙,打不过会内讧,打得过也会内讧,还要面临大明水师再度到来。
还不如谋求一些好处。
“其实倭国是有出路的。”袁彬站在金碧辉煌的殿守阁内,感慨的说道:“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废那个劲儿呢?”
李秉看着辽阔的海面,看着袁彬颇为认真的说道:“袁公方啊,山不向人去,人自上山来。”
就李秉看来,袁彬这个倭国国王的位置,他就是不想坐,倭国渴求安定的百姓,也要将袁彬拱上去。
生存和发展是一种奢侈,当这种奢侈近在眼前的时候,自然要牢牢把握。
袁彬在倭国的名气越来越响亮,就离王位越近。
朱祁钰收到了袁彬请立难波京市舶司的奏疏,朱批之后,发回了京师令朱瞻墡督办此事。
襄王朱瞻墡在京师不仅处理日常公务,还办了件大事。
在刑部尚书俞士悦、大理寺卿薛瑄、都察院左都御史贺章等人的配合下,大明关于市舶司的管理问题,设《景泰市舶则例》共计三十三条。
则例中规定了四等违禁违禁物品,福禄三宝皆在名册之上,按照携带的数量和违禁等级,犯者有斩、籍家、流放、徒刑、肉刑等。
则例明确规定了抽分的比例,大明商舶十分抽一分,给银蠲免四成,低税率鼓励出海。
而外番商舶则为十分抽三分。
不仅如此,《则例》还规定了双抽与单抽。
大明商舶舶来货物,只在到港时征税为单抽。
而外番商舶在到港抽分之后,从万国城仓库扑买集散之时,仍要抽分一次,这次是三十抽一的商税。
在大明的师爷眼中,外番蛮夷压根连人都算不上,给他们加税,那是一点负担没有,除此之外,也有固本安邦的指导思想。
鼓励本邦商贸、保护本邦商贸。
《则例》规定了外番私自理离开万国城的惩戒,按情况轻重缓急分为斩首、徒刑、驱离、杖刑等。
《则例》中还重点强调了僧、道、也里可温、答失蛮等人,下番贸易,要依例抽解。
朱祁钰看着这条,又想起了被送到迤北感化瓦剌人的国师杨禅师,他笑着说道:“这条有意思啊,咱们大明的师爷们这是多害怕朕给僧道免税?”
兴安翻动着厚厚的备忘录,说道:“这条,臣看看啊,这条是自北宋的时候就有了,宋神宗熙宁元年,定抽解数,后世沿袭此例。”
中原王朝自绝地天通之后,就是神的事神管,人的事人管。
《则例》里特意将僧道不免税这件事,明明白白的写清楚了。
三十三条《景泰市舶则例》将是大明第一部海关法,专门管理海贸的律法。
朱祁钰想了想朱批了这本《则例》,景泰九年正式实行,他在《则例》的最后写道:【世上并无长生不老仙,自然也无万世不移法。】
“陛下,户部尚书沈翼来的奏疏。”兴安犹豫的将一本奏疏放到了桌上,低声说道:“沈翼要削藩。”
朱祁钰打开了奏疏眉头紧皱的说道:“还怎么削!”
“朕都把所有的藩王送到了十王府住着了!”
“他们之前就说宗藩在地方,破坏地方司法,缙绅还在王府挂靠田地免税,庇佑奸商行不法,这都是实情,朕把宗藩拉回京师养着,也不行?”
朱祁钰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他疑惑的问道:“是挺多的啊,朕的泰安宫除了安保费用外,有这么多吗?”
龙凤绒毡、八仙桌、漆桌、灯挂椅、综床、六角纱灯、祭帛匣、浴桶、浴盆、巨席、蒸笼、红布袋这些家具一个亲王就要一千二百五十件。
苏木、荆条、柴、炭、煤、盐、鱼肉、椒、蜜、蒜、大料、红蜡烛、粉、生姜、香油、桦皮,以斤计者,概八万五千六百四十斤。
这还仅仅是家具和厨房用的配料,这张清单还有很长很长,养一个亲王一年折银就要近十万银币。
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泰安宫去年一年用度不到七万银币。”兴安面色不忍的说道:“陛下,仅仅泰安宫有密云大镰官厂、太医院官厂等分红,不仅够了,还有结余。”
“陛下,泰安宫已经六年没从内帑支一厘钱了。”
泰安宫的事儿,一直是汪皇后在管。
冉思娘作为密云大镰官厂总办、太医院成药官厂总办,仅仅交给汪皇后的分红,就够泰安宫用度了。
兴安不懂史,他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连冕服都洗着穿的皇帝。
陛下尚节俭,泰安宫也不尚奢侈。
朱祁钰认真的回忆了下说道:“可是朕记得郕王府一年也没十万银币那么多,那时候是年俸万石,折钞七成,到手的宗俸不过三千石啊。”
兴安颇为无奈,其实也是从正统九年,也就是稽戾王亲政以后,郕王府的宗俸才被折了七成的钞。
“沈不漏这奏疏里,就是给朕算账,说宗藩用度多,也不说怎么削,意思是这个坏人朕来当是吧。”朱祁钰敲着奏疏说道:“善名归己,恶名归上,这就是沈不漏的忠君体国?”
兴安赶忙拿出另外一本奏疏说道:“那倒不是,沈尚书的削藩的法子,被襄王殿下给否了,襄王殿下上了另外一道奏疏,议论削藩王待遇之事。”
朱祁钰拿起了襄王的奏疏,看了许久,才说道:“皇叔真是好狠的心啊,他削藩王待遇,不是削他自己的待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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