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激战过后的龙眼洞地区一片狼藉。附近的村民络绎走出家门和藏身处,胆大的孩子们早已冲向小河两岸,捡拾弹壳或其他能卖钱的东西。
“快看啊!桥下面是汽车啊……”
“真的?真的是汽车……”
“里面有人,快跑!”
孩子们吓得撒腿就跑,不一会儿没听到枪响也没有人追来,胆大的两个孩子停下脚步,略作商量再次小心翼翼地接近汽车,趴在河岸上往下看。
“十五哥,里面的人还会哼哼,可能受伤了,是不是革命军?”
“可能是,你看,车边挂着的半截旗子上有十二角星,肯定是革命军的……你快回去叫三伯他们来,我们村的农会昨天帮革命军运送很多伤员子弹,三伯他们过来一看准知道。”
“那你等我,我回去叫大人……”
一片喧哗声中,安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老脸,吓了一大跳,“老脸”却笑眯眯地看着他和蔼询问:“同志,你受伤了?是黄埔军的吧?哎呀……昨天黄埔军打得很激烈,走得太快,我们农会自卫队妇女队协助他们打扫战场,战死的尸体和伤员都送到江边运到黄埔军校去了,大家太紧张也太匆忙,都没有注意你在桥下,真是的……要是我知道的话,昨晚半夜回来我到家就扶你回我家了,来来,开门下来,看看你伤势如何?”
安毅搓掉脸上的血茄和板结的尘土,伸出双手转动一下,缩回来挤压自己的胸口疼得呻吟一声,双手停留一会儿又再往下一直摸到脚,这才现一只鞋不知到哪里去了。
安毅长长出了口气,知道自己胸骨没断,手脚也好好的,低头找鞋怎么也找不着,这才转向车外满脸皱纹黑黑壮壮的中年人,用熟练的粤语含含糊糊解释:“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被撞晕,睡这一觉好多了。阿叔,昨天我和黄埔军特务连的老宋开着这车冲进战场,掉进河里之后我就不记得后面的事了,阿叔我问一下,黄埔军打到哪里了?”
身为农会自卫队长地三伯听到安毅地话非常高兴:“哎呀!原来你是特务连地。了不起啊!那可是黄埔军地精锐啊!哈哈。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们地部队昨晚就攻下瘦狗岭。打得很快啊。两三个小时就解决战斗。几千滇军逃得一干二尽。黄埔军根本就没停一直紧追。估计这时已经打进城了。你们地长官说不用三天就能把霸占广州和周边多年地滇桂军阀全都消灭。我看这气势可能用不了三天。哎呀。你们缴获了无数地枪炮。堆得像小山似地。昨晚我送完弹药回村之前。你们周主任还奖给我们龙眼洞农会自卫队二十杆长枪呢……来来。没伤筋动骨就阿弥陀佛了。你先下来再说。估计你也饿坏了。我叫孩子回家给你送点吃地来……”
半小时后。在三叔和一个青壮帮忙下。撬开变形车门出来地安毅坐在岸上。脸上地血迹已经洗去。额头上几条紫红色地划痕清晰可见。左脸上茶杯大地一片乌青没有损坏他地英俊面容。肚子里也填下了几团米饭和一小盘鱼干。裤兜里和上衣口袋中地戒指大洋都还在。只是一双赤脚沾满了泥浆。一双恢复活力地眼睛闪烁不停。
一群青壮在三伯地带领下围在安毅身边坐成一圈。对河里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地变形卡车指指点点。惊叹惋惜。都说安毅命大有福气。这么多枪眼却没有一颗子弹打中他。安毅却一点儿也没感到幸运。反而觉得自己真他妈倒霉。在狡猾地老宋激将下辛辛苦苦九死一生冲到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留下看自己一眼。有没有功劳暂且不说。他奶奶地黄埔军总得有个人来看看自己是死是活啊!要真地被哪颗不长眼地子弹打中还剩下一口气。没一个人关心之下岂不是让自己流尽鲜血无声无息死翘翘?
一种被遗弃地愤怒和沮丧让他实在难以释怀!
再看一眼钉满楼梯门板地卡车。安毅更加恼怒。被压扁地驾驶室越地让安毅怒火万丈:幸亏美国佬造车地铁皮还算结实。否则哪怕不死还不被那帮孙子踩扁了?太他娘地不够意思了!
“这个……小毅啊。我看你地车报废了。干脆留在这里吧。就当是桥墩了。原来好端端地石桥被滇军炸了。如今有这座现成地桥暂时用着。咱们几个村上上下下也方便。哈哈!”三伯乐呵呵地看着安毅。
安毅急得跳起来,心想只是架破车倒也罢了,可坐垫下老子拼了小命弄到的千五大洋和六十斤极品烟膏怎么可能留下?老子糊里糊涂之下冒死帮黄埔一群没义气的孙子打仗,没有功劳也就算了,将来的飞黄腾达就全靠这笔来之不易的横财了,为了这笔横财老子还不惜杀了人呢!你今天就是打死老子,老子也要把车弄回去!
可是,安毅刚要说话又犯难了,知道这车是没法开动的,就是怎么弄上岸也还不知道呢,如今到处是乱军,总不能背着几十斤重的烟膏捧着一袋子大洋招摇过市吧?要是那样没准儿刚走出两步就挨几个枪子。
三伯见激动站起来的安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吓了一跳:“小毅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