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的禾苗被踩平了,
伊朗和巴比伦灭亡了,
被玷污的神庙圣火熄灭了,
被洗劫的城市死气沉沉。
奇怪的是王家城堡,
连雉堞也荡然无存。
------------(波斯)菲尔多西:《列王纪》
公元708年大唐景龙二年伊斯兰历89年图斯城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在梦中。
在梦境里,商队进入了一个古老的波斯城市。
胡杨老人仿佛回到了少年的梦中,这里,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所抵达的终点吗?当初那个离家远行的少年,怀揣着梦想,首先来到了这个城市,寻找自己未来的路,做一个优秀的商人,如今,那个少年的梦可曾醒来?
曾经的街道,是否依旧;曾经的塔楼,是否高耸;曾经的浮现无数次的梦境,是否能真的出现呢?
越儿也怀揣着自己的梦想,来到了这个如梦如幻的地方,这里虽然只是她路过的一个站点,但这个城市却让她不平凡的人生再次增加磨难。
进入图斯城,波斯城市的繁荣顿时呈现在了大家眼前。
从木鹿出发,一路上除了辛苦和劳累,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其中古太白为他们找得向导萨林,萨林是一个已经皈依了穆斯林的波斯人,有四十多岁,如果不是一副阿拉伯人的打扮,他跟胡杨看上去并无太大区别。听古太白说,萨林是木鹿城最有经验的向导,他为过往的商队领路多年,对道路、地形和各个城市的行情都很了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向导。果然,在他的引领下,商队顺利地到达了图斯城。
刚进入城门的时候,胡杨对越儿说,“越儿,当年我第一次出远门,就是到这个城市里来寻找机会的,哦,十一岁,没错,和你现在一样大。”
“真的?”越儿兴奋的睁大了眼睛,“原来这个城市还是爷爷的呢。”
“是啊,当年我离开家乡,想在这里做一个学徒,却遇到了卑路斯王子,成为了他的随从,才有机会跟他一起去了长安,后来就留在了长安,现在看看,时间真快啊。那个时候,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破衣服,梦想着到哪个商人的店铺里当一个小小的学徒,而我的越儿却是这么一个大商队的首领了,比我强啊。”
听着胡杨的夸奖,越儿心里美滋滋的,但嘴巴上谦虚到,“哪里哟,要不是爷爷您这么教我,我怎么能走到这个古老的城市呢,居然还能到爷爷来过的城市,这里面,胡爷爷的功劳是最大的了。”
“哈哈哈,”胡杨仰面大笑,“你这丫头啊,这张嘴巴还真是够甜的。”
越儿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商队就在这一老一少的笑声里行进在图斯城的街道,引来无数的路人纷纷观看,这支有些奇怪的大商队,居然是一位老人和几个孩子,带了一些奴隶。
图斯城的商人们在第一时间也得到了消息,纷纷派出自己的伙计前来打探,问商队从哪里来,带来了什么货物,是否要出售等。
而商队却一头扎进了客店,只让客店里的伙计告诉前来打听消息的人,所有事情都要等到明天再说。
可是没有谁注意到,就在图斯城的商人们在门前翘首以待的时候,两个穿着阿拉伯衣服的人闪身出了客店后门,穿过一条小巷子,很快融入到了图斯城的人流中。
次日上午,商队就在客店的门前,将所出售的货物搬了出来,都是些粟特地区的特产,让图斯城的商人们失望的是,这支来自大唐的商队,并没有将他们的大唐货物拿来出售,原因很简单,他们要带到大马士革。
图斯城的商人以波斯商人为主,其中很多商人都归依了伊斯兰教,成为了新穆斯林,在阿拉伯地方行政长官的许可下进行着他们的商业活动,继续维持着这个城市的繁荣。对于远道而来的商队,他们都有各自压价购货和抬价出货的手段,也许,他们本身就是商量好的。
当胡杨老人坐到门前那把椅子上的时候,在场的波斯商人开始有些动摇了,越儿用很流利的波斯语,报出了要出手的货物的价格,而且是一口价,不允许有还价的余地。
“为了表达对图斯城各位通行的敬意,我们用这个公道的价格,向大家出售我们从东方带来的这些货物,希望大家能支持,不过本商队不缺钱花,如果大家觉得价格不满意,我们就带到巴士拉了。”
商人们看看这个十一岁的东方小女孩,再看看坐着的胡杨,小心翼翼地问,“敢问这位聪明美丽的小姐,这真的是你们的最终价格了吗?”
“是的,这个价格比图斯城里各家商铺里的价格,都要低一些,对吧?”
一个商人摇了摇头,刚想争辩,可看到了胡杨那双深邃的眼睛,又看了看越儿笑眯眯的那双眼睛,于是还是选择了沉默,回头和其他几个商人商量了一下。
“好吧,看得出来,这位前辈是波斯人,我们应当对他保持应有的尊敬,这样吧,就按你们说的价格,我们全都收下,钱货两清,怎么样?”
“谢谢大家的支持。”越儿向图斯城的商人们行了一个礼,胡杨也向他们点头致谢,商人们还礼,生意就这样成交了。
客店里一片欢腾。
第二天,越儿提出来想到图斯城去转转,本来胡杨老人想陪她,可是越儿觉得应该让老人继续休息,就婉言谢绝了,只带了卡扎和海伦出了客店,向图斯城的深处走去。
从图斯城最大的市场出来,越儿对里面的商品货物和价格行情大概有了一个了解,不时和海伦谈论着什么,只有卡扎默默不语,把手握在弯刀的刀柄上,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路边,有一个地摊,胡乱摆放着一些陈旧的东西,地上坐着一个衣衫破旧的青年男子,他低着头,安静地守在那里,并没有像其他商人一样放开嗓门叫卖,也没有向路过的行人兜售他的卖品。
越儿走到了他的地摊前,停了下来,看那男子摊上到底摆放了些什么东西,说不定有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在里面呢。
越儿的眼睛绕过那些无法分辨的瓶瓶罐罐,目光最后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卷轴上,她指着那个古黄色的旧卷轴,问那男子,“可以看看吗?”
那男子忙抬起头,看了一眼越儿,点了点头,“可以,随便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