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扬的出现,让胡杨老人多少有些不悦,老人感觉到自己和越儿之间的那种祖孙般的亲密关系被人抢了一样。
塔扬不时地到这个店里来,用他独有的说话方式点拨着越儿,但说话又不完全说明白,总是说一半藏一半,剩下的意思让越儿自己去琢磨,让她自己在思考一番后幡然醒悟。
说来也怪,两个老商人之间经常发生一些言语口角,还隔三岔五地因为一个观点的不同在越儿的面前进行辩论,讲故事举例子,慷慨陈词半天后,问越儿谁更有道理。
越儿刚开始的时候完全处于犯傻阶段,平日那么持重沉稳的胡爷爷,此刻怎么这个样子了呢,还有塔扬老先生,平日对待任何客人,都是那么安静,不管对方说什么,开什么价格,都如一池秋水,可一到胡爷爷面前,话就特别多。
后来,越儿在海伦的提醒下,也终于听明白了,你们辩你们的,我听我的,再后来,她主动找话题让两个老头辩论,因为自己能从他们的辩论中听到很多平日听不到的东西。
再后来,两个老头不上当了,有次塔扬冲她直翻白眼,“辩论是件很浪费体力和脑力的活儿,很辛苦的,你又不管饭。管饭?那也没工钱啊?”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在越儿托着下巴愣神和两个老头斗鸡似的辩论中,悄悄地溜走了。
店铺没有因为两个老头的辩论而出现红火的生意,始终是死气沉沉,一天到晚也没几个人上门,上门了也没几个人肯掏钱买,越儿真地有些坐不住了。
看着钱袋子一天天瘪下去,越儿真的有些发慌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客店那边的商队里,一场危机正在蔓延开来。
防御与反击强盗的演练进行了十几次后,终于又懈怠了下来,段英懈怠了,程二牛和祝小六也懈怠了,康风康雷和撒马尔罕来的脚夫们又开始无所事事了,而木鹿来的奴隶们则开始惶恐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谣言在奴隶们开始流传,越儿的生意越来越不好,要卖奴隶来维持生计,谁谁谁都看到了大马士革奴隶集市的一个经纪人到过店铺里,好像是联系这方面的事情。
这个谣言越传越盛,先是有奴隶找到程二牛,请他帮忙给越儿求情,一定不要先把自己卖掉,程二牛一开始还坚决辟谣,可后来听到段英说集市里店铺的生意果真不如意的时候,自己也矛盾了,辟谣的信心开始动摇。
在大马士革,很多贵族就是依靠奴隶活着,很多普通的士兵都能拥有几十个奴隶,当生活没有来源的时候,他们就把自己的奴隶拉到市场上去出售,这是倭马亚时代的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而古太白送了越儿那么多的奴隶,也许当初就是有这样的想法吧。
当程二牛来找越儿为他最好的两个朋友求情的时候,越儿完全傻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店铺里的不景气,直接影响了客店中的其他人,这可该怎么办呢?
越儿觉得有必要跟大家当面说清楚了,于是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在脑子里形成了,这个决定的突然形成,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胡杨时,胡杨老人也被吓了一跳,很郑重地看着她,“越儿,你想好了吗?这可是一个重要的决定啊。”
“爷爷,我想好了,我们靠的是自己,我们是商人,不是贵族。”
“好吧,既然你想好了,那爷爷就支持你!”
阿比拉罕客店的院子里,程二牛把商队里所有的人都聚齐了,就连塔扬老人和亚哈姆也被请来了。
从木鹿来的那些奴隶都低着头,显得非常紧张,他们把亚哈姆都当成了奴隶市场的经纪人了。
越儿扫视了一下众人,都到齐了,一个也不少,她清了清嗓子,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在集市上的生意不太好,这段时间确实没什么生意,我们的日子开始艰难起来。没办法,这就是商业,经商就是这样的,生意有好的时候,也有坏的时候,最坏的时候,就是关门,破产。我们这个商队,最初从撒马尔罕出发,到达木鹿的时候,我的朋友古太白总督送给了我很多奴隶,加入了我们的商队,他告诉我,我拥有你们的一切,包括对你们自由的支配。”
越儿的话头一停下,场子里更安静了,尤其是木鹿来的那些奴隶,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有些人绝望地仰望天空。
“从木鹿到大马士革,这些奴隶表现得足够好,没有你们,商队不会顺利到达大马士革,今天,我做一个宣布,从木鹿来的所有的奴隶,你们都是自由的,我,大唐的令狐越,撒马尔罕的娜娜,阿拉伯的娜达,宣布恢复你们的自由,从今天的这一刻开始,你们都是自由人,不再是奴隶了。”
所有的奴隶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吃惊地互相对视着,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我说过,在我的商队里,没有奴隶,只有伙伴,只有朋友。从今天开始,想离开商队的,可以自由地工作和生活,不想离开商队的,我们欢迎,我们继续在一起旅行。”
“哗啦”一声,奴隶们跪倒了一大片,有人大喊,“不,我们不想离开商队。”
“对!我们舍不得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