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啊,西原,越儿,你们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都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不到时候,现在到了。西原卖珠宝,是靠吹捧顾客,而越儿是靠故事,你们都在利用顾客的心理,这很好,可我要告诉你们一个诀窍,就是看顾客的眼睛,尤其是他的瞳孔。”
“瞳孔?怎么看?”
“拿出一件珠宝让他看,他看珠宝,你要盯着他的眼睛看,如果他的瞳孔没有变化,说明他不感兴趣,不要犹豫,赶紧给他拿下一件,如果还没有变化,再换下一个,知道他的眼睛起变化。”
“什么变化,爷爷?”
“如果顾客看到一件珠宝首饰,他的瞳孔立刻放大了,你能感到他的兴奋和喜悦,这个时候不要迟疑,在这件珠宝首饰原来的价格上再提高三倍。”
“父亲,这样行吗?”胡西原疑惑地看着父亲的脸。
胡杨真的累了,哼哼了两声,“你们自己去试,路总要自己走的。”
也许胡杨老人真的累了,交代完自己经商的最后一个秘密后,说想安静地睡一会儿,胡西原和越儿赶紧退了出来。
直到晚饭,胡杨老人再也没有醒过来,火耳将老人的晚饭送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胡杨老人已经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夜风里,越儿突然感悟到了什么,大团圆总是暂时的,分离也许才是长久的。
短暂的幸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其实从五年前的帕米尔九别峰开始,商队就不再是团圆的了,胡杨老人在撒马尔罕永远地离开了商队,离开了大家,越儿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越儿坐在院子里,双手托着下巴,眼泪被风吹干在了脸上,夜风很凉。
海伦走到她的后面,给她披上了一件衣服,“越儿,别太难过,胡爷爷走得很安静,没有任何痛苦。”
越儿点了点头,“是啊,这在我们大唐,叫无疾而终,是很多人最期盼的人生结局。海伦姐姐,胡爷爷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长安西市里最疼我的人了,他走了,没有谁象他那样喜欢我了……”
越儿说着,扑到海伦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我做梦都想陪他回到长安,胡爷爷……”
在西域的沙漠里,有一种树,顽强地生长着,给荒凉的大漠带来生机,为寂寞的商队带来精神上的慰藉,传说中,它们可以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下后又一千年不朽。
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面对三千年的太阳暴晒和大漠风沙,就要承受三千年的雨雪风霜,就要经历三千年的沧海桑田,三千年后,再带着三千年的恩怨情仇重入轮回。
这就是胡杨。
胡杨老人的葬礼很隆重,完全是按照波斯的祆教风俗办理得,这也是老人的遗愿。他的尸骨被分成了三份,一份由波斯商会负责转运到故土内沙布尔,一份埋葬在了撒马尔罕,最后一份,有商队带回长安安葬。
“当我坐在故乡村子外的山坡上眺望东方时,我会觉得大唐的长安才是我的故乡,人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动物,永远都不知足,永远都在寻找,都在不断追求。当我定居长安的时候,我人生的目标是在有生之年回到故乡去看一眼,而刚一回到家乡,人生目标却又边成了回到我生活了几十年的长安城。”
胡杨老人的话再次回荡在越儿耳边,“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带您回到长安的。”
胡西原对父亲的离去显然早有心理准备,其实早在几年前离开长安时,他们全家就开始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毕竟年事已高的老人归乡心切,谁也阻拦不住。而老父亲能从遥远的阿拉伯返回了撒马尔罕,还坚持着见了自己一面,这已经很难得了。
倒是越儿一直想不通,自己把胡爷爷照顾得这么好,他怎么能匆匆离去呢,肯定是老人得了什么病而自己浑然不知,也许是过于漫长的路途累垮了老人的身体,所以这段时间越儿一直在哭。
“越儿,不要再难过了,大叔知道你把爷爷照顾得很好,他也没有什么病,是他岁数大了,他曾经告诉我,跟你在一起的旅行,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你可比我这个当儿子的强多了,是爷爷亲口告诉我的,别哭了,爷爷如果看到会不高兴的。”
胡西原劝导着越儿,他知道,在东归的商队里,这个小丫头依然是核心,她是商队的真正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