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文逝水抬手一指远方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百草堂:“当如此时。”
毫无疑问,若论及对人心的拷问,以及对精神和肉身的折磨,整个凌剑宗当以刑堂为首,而在这里面,又以刑堂堂座,文逝水最为驾轻就熟。
正如原百草堂堂座黎洪,虽然在一众弟子当中,他的修为不一定是最高的,但他炼药的造诣一定是最强的,至少在洛川出现之前。
又如勋禄堂堂座苏长见,放眼整个勋禄堂,他的眼光也不算是最独到的,他所受到的拥戴也不是最多的,可他赚钱的能力却绝对是首屈一指。
凌剑宗每一个宗堂的堂座,永远是在那一领域中最强大的弟子。
文逝水,便是整个刑堂中最擅长折磨敌人的那一个。
而现在,轮到百草堂来领教他的手段了。
从这场大逃杀刚一开始,百草堂内所有的弟子便知道刑堂是他们最大的威胁,谢长京自然也知道。
但他却并没有选择带着大部队逃离西峰,一路向东奔袭,去与莫有雪的人汇合。
因为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现如今的百草堂已经不是当年的百草堂了,因为洛川崛起所引发的连锁效应,御下少说也有上千名弟子,虽然还说不上是家大业大,但这么多人同时出动还是不免会引起多方势力的关注。
比如说勋禄堂。
所以谢长京只将百草堂内绝大多数的高战力弟子编成了一个精英小队,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东峰,给了神兵堂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样所造成的后果便是,此刻的百草堂其实内部非常空虚。
洛川不在,那些有着洗星境修为的丹师们也不在,剩下的大多是修为底下的外门弟子和记名弟子,以及最初谢长京为百草堂所组建的那支守堂小分队。
比如聂玄宇、李大壮等人。
而谢长京所需要做到的,便是在东峰援兵到来之前,稳住军心,挡住刑堂一波又一波的狂轰乱炸!
这件事情很难,好在谢长京在百草堂内有着极高的威信,更好在刑堂似乎并没有一口气将他们全部吞下的打算。
刑堂的险恶用心已经被谢长京给猜到了,因为只是几轮进攻下来,百草堂一众弟子便仿佛已经被打丢了魂一般,一个个面露绝望,身心俱疲。
每一次当他们以为自己挡住了刑堂的攻击,刚刚充满希望地搭建起新的防线,还不等有半刻的喘息之机,敌人便再次以更加强大的姿态兵临城下,将他们的防线如破纸一般撕裂、揉烂。
正如文逝水所说过的那般,他最喜欢的,便是扼杀一个人的希望,将其打入无尽的深渊。
在这周而复始,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心理折磨下,不少内心脆弱的记名弟子已经有些精神崩溃了,任谢长京再怎么呵斥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完全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整个百草堂都沉浸在悲观的气氛中,没有人相信他们能撑到东峰的援兵到来。
在这种情况下,聂玄宇和李大壮等守堂弟子自然就肩负起了更加沉重的责任,他们一次次浴血奋战,一次次构筑防线,再一次次被敌人击溃,一次次在敌人戏谑的目光中倒下,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化为金色蚕茧,被淘汰出局。
却没有一个人轻言放弃,他们每个人都咬着牙,忍着痛,流着血,等到敌军退去之后,在第一时间爬起来,吞服灵药,用自己的身体再一次铸成百草堂前线的血肉防线。
谢长京的左臂已经被完全折断了,哪怕服用了丹药也无法立刻痊愈,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伤上加伤,现如今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但他仍旧挥舞着右手的长剑,在不断地嘶吼着:“挺住!都给我挺住!只要我们再坚持半柱香的时间,东峰援军就到了!刑堂那帮孙子猖狂不了多久了!都他妈给我站起来!”
伴随着谢长京的阵阵狂吼,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百草堂弟子慢慢捡起了身边的佩剑,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但脸上的麻木却怎么也擦拭不掉。
聂玄宇侧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旁,自嘲似的笑了笑,对李大壮说道:“大壮,你觉得咱们还能撑到东峰的人来吗?”
李大壮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沫,满不在乎地扯下衣服包扎起肚子上的伤口,沉声道:“就算东峰的人不来,我相信洛师兄也一定会来的!”
聂玄宇叹了口气,仰头看向有些雾蒙蒙的天空,喃喃道:“洛师兄……”
直到现在,整个百草堂也不知道洛川在什么地方,在做些什么,但没有人会怀疑,如果此时此刻洛川在的话,战局绝对不会是这么一个样子。
那些已经快要精神崩溃的神兵堂弟子也不会这么早早的就缴械投降。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就是他们的神。
洛川一句话,场中所有人都可以杀出去和刑堂拼命,也可以随时引颈受戮,就算刑堂的人再折磨他们千百遍,就算刑堂的人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面不改色。
或许还能面带微笑。
这恰恰便是谢长京所做不到的。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聂玄宇的目光中,一只鸿雁悄然出现,突破了重重云雾,来到了百草堂的上空,随即缓缓降落在了众人的身前,将脚上所绑的那个小小的竹筒带到了这片残酷的战场。
里面装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