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赖家这种高门大户的家生奴才,几代人都进府里服侍主子,几辈子积攒下来的脸面和钱财,比之寻常的乡绅富豪,都要体面富有。
赖老嬷嬷当年与她丈夫作为,从史家跟着贾母来到贾家,如今连孙儿都有了,几十年的情分,她几乎就代表着贾母的脸面,岂是轻易能动的。
所以,王夫人一听贾政要抄了赖家,大惊失色,手中佛珠也掉在地上。
“老爷,此事万万不可,赖家是老太太的体己人,动了他们,老太太定然是要责怪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赖家贪墨府中银子的事?”贾政板着脸质问。
王夫人一窒,解释道:“赖家是老太太的陪房,几辈子的老脸,我岂敢动他们。
再说府上哪个做事不捞些油水,若是没有好处,他们岂会尽心做事,老爷你也该体谅我管家的难处。”
贾政怒喝道:“老太太顾念旧情,被这种奸滑恶奴蒙蔽,而你明知他们贪墨,却放纵他们肆意妄为,他们本就是奴才,不尽心办事的撵出府去便是,岂有任他们贪墨府中财产的道理。”
“这些窃主恶奴,我必定是要将之肃清,不使他们再蒙骗老太太,如此方是为人子之孝道。”
贾政心意已决,挥开王夫人大步离去,王夫人心想自己是贾府的媳妇,不能动婆婆的陪房,但贾政是爷们儿,纵是抄了赖家,老太太顶多生气一场,也不会如何。
如今府上处处急需银钱,来年元宵节元春就要省亲,修园子才是头等大事。
想到这些,王夫人打消了去阻拦贾政的想法,闭上眼睛诵念佛经。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如今的赖家可谓是如日中天,赖老嬷嬷早已退休荣养,只需隔三差五去跟贾母唠唠嗑儿,维系一下情分即可,每次还能赚到不少赏赐。
她的两个儿子,赖大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老二赖升是宁国府的大管家。贾家花钱如流水,奴才过手三分肥,赖家两兄弟是第一个过手的,岂能不富。
现在又赶上省亲这种天大的喜事,修建省亲别院,处处都是废柴,光是上门找他们求差事的人送的拜礼,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且说赖升的两个儿子随着贾蔷前往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赖大陪着赖老嬷嬷正在荣国府跟贾母求恩典,想给其子赖尚荣捐官。
而宁国府大管家赖升也被刚刚辞别贾政回到东府的贾珍叫到跟前回事。
贾珍得知贾政要抄了赖家,可是一句也没劝,他早就对赖家不满了,尤其是眼馋赖家的家产,其中多半都是从荣国府贪墨的,他本是想等贾母去世后对赖家动手,将赖家的财产据为己有。
如今贾政要抄了赖家修建园子,他也没有异议,毕竟他是贾家的族长。
所以贾珍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赖升,方便贾政行事。
如今赖家,除了丫鬟下人,没错,是赖家的丫鬟下人,而不是贾家的,除了这些“奴才的奴才”,赖家就只有一个赖尚荣在家。
这赖尚荣是赖大的嫡子,赖老嬷嬷的长孙,一落娘胎,赖老嬷嬷就向贾母求了恩典,让她这个长孙不用入府为奴,可以读书考功名。
如今二十岁,赖老嬷嬷和赖大便想着求了贾母,给他捐一个县官,让他走上仕途。
现在他正在家中等着祖母和父亲的好消息,谁料府上二老爷竟然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他家。
这赖家不但宅院阔绰,内中还有一个花园。
那花园是仿着宁国府会芳园建的,虽不及会芳园的规模,却也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
贾政来时,赖尚荣正在花园中消遣,一见贾政顿时惊慌失色,吓得从躺椅上跌落。
而贾政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花园,心中怒火蹭蹭上涨。
“好,好哇,好一个赖家!”
“来人,给我抄!”
赖尚荣见势不妙,慌忙想要逃走,也被贾政的小厮一把揪住,掼倒在地,按了个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