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口口口先生台启:
谨定于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先生和梁嘉茵小姐举行结婚典礼。
敬备喜筵,恭请光临。
梁嘉茵敬邀”
大红色的邀请函封中,装着这么一张红底印有暗纹的请柬。
纸张硬挺,比“浏阳纸”还要厚重的多,仔细看,上面还有精致的工笔花朵。
上用毛笔沾墨书写,精致的簪花小楷。
只是不知为何,在最最重要的新郎官名称上,滴了几滴硕大的黑色墨汁,晕染成一团,看不清楚写的是何字。
在如今写作练习都用昆明本地所产竹纸的时刻,这种纸张显得分外可贵。
如此华美的邀请函,是梁嘉茵在跑警报时,在马尾松林下捡到的。
起初,梁嘉茵以为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但……
这邀请函上的字迹,和她所写的一模一样。
古驿道旁侧,马尾松林下。
松脂气味浓郁,梁嘉茵坐在一块方石上,将这请柬夹在书册中,翻来覆去看了好久,直到旁侧辜识卿好奇探过头来:“嘉茵,你在看什么?”
梁嘉茵合上书:“没什么。”
她不知道这请柬究竟是谁所写,又怕朋友嘲笑,只偷偷地夹在书中,放好,从随身的靛蓝色书包中取出自己的饭盒。
加厚的铝饭盒,里面装的是通红的糙米,好在这次警报在午餐后,梁嘉茵还来得及去食堂装了饭过来。
因条件实在简陋,这一份糙米中仍有股浓重的木头气味,甚至还有砂砾,梁嘉茵前几日听同住的女孩子抱怨,在这“八宝饭”中竟然吃出了耗子屎。
配菜就更简单了,仍旧是煮芸豆,瞧不见丝毫油花,咸到每吃一粒都要皱起眉头。
梁嘉茵父母原本在上海做生意,家境殷实,只是37年,上海沦陷,近乎毁灭式的残忍轰炸之后,梁嘉茵祖宅完全成了焦土不说,父母兄弟姐妹也齐齐丧身火海。
彼时梁嘉茵因故困在北平,一夕之间如浮萍,无处可去。
幸得有父亲故友出手相助,暗中帮忙收敛父母尸骨。梁嘉茵也寄居在父亲旧友家多年,辗转才来到联大继续求读。
梁嘉茵先天不足,身体孱弱,刚在联大安定不过几日,哪里想到昆明如今也并不安宁。
昆明基本毫无空防能力,日军飞机三天两头往这儿飞,为了生命安全,梁嘉茵不得不跟随师生躲警报。
食堂的饭菜糟糕到难以下咽,梁嘉茵勉强吞了几口,就听到旁侧有人叫卖丁丁糖、炒松子。
家境殷实的同学都会过去买一份,只是梁嘉茵如今依靠父亲故交一家生活,学费和生活费几乎全仰仗对方,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吃这种零食?
她只是默默听着铁片楔入糖饼的声音,低头又吃了两口糙米饭,胃里痛的要命,但为果腹,硬着头皮又挖了一勺——
“拿来。”
一双修长的手伸来,男人不容置疑地将她端着的糙米饭连饭盒一同端走,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不该吃这些。”
梁嘉茵有些贫血,她抬头看去,只看到男人浓如墨的眼睛。
眉目俊秀,薄唇紧抿。
方青临。
是父亲故交家唯一的儿子,也是梁嘉茵的未婚夫。
实际上,在父母亡故前,梁嘉茵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未婚夫”。
方青临比她年长八岁,跟随家人做生意,和她鲜少有什么话题可聊,但每次归家都会给她带些零食、小礼物。
梁嘉茵也只当他是沉默寡言的兄长,不曾考虑过与他缔结良缘。
梁嘉茵先前来联大求读,令寄居的家庭中大为不满,她不愿如此早就嫁作人妇,终日凄凄惶惶,以为自己还真的要嫁给他,以后只能困在一方宅院中。
但未曾想到,第二天,方青临竟主动提出,陪她一块过来求读。
这令梁嘉茵大感意外。
来联大求读后,方青临和梁嘉茵交集不多。
两人彼此间最多的交流,基本是方青临给予梁嘉茵生活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