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傅很是气恼,道:“没见到这么多人在这吗?慌慌张张干什么?撞到人怎么办?而且这还有一个得瘟疫而死的人。”
“瘟疫?我,我父亲就是得了瘟疫,已经不行了,我得去找郎中。”
那个人显然发现文彦傅气度不凡,还跟着随从,其他人都恭恭敬敬的样子,所以虽是心中焦急,但还是忙把原委说了。
文彦博吃了一惊,道:“你父亲也患的是瘟疫?”
那人点点头,待看清了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时,顿时吓得一哆嗦,突然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完了,我爹也是他这副模样,这下完了……。刚才我出来的时候我爹就已经快没气了,就算请到郎中,只怕也救不了了。我,我还是回去听听他有什么遗言吧!”
说罢又踉跄着往回跑去,其他人听那人说他父亲也得的是这种全身发黑口吐鲜血死相极为恐怖的瘟疫,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都情不自禁露出了惊恐。
文彦博心里也是打了个突,旁边的仆从赶紧说道:“大老爷,快上轿回去吧,外面不安全。”
文彦傅已经是八十岁的老人了,可是又有几个老人觉得自己活够了遇到危险也不后退呢,更何况是这种危险。于是文彦博点点头,转身上了轿子,坐着轿子往家走去。
他刚到家中,忽听得管家着急忙慌地来说:“启禀老爷,厨房的采买病倒了。看样子好像是瘟疫,老太太让把人给送出去。想等你回来示下。”
文彦傅心里咯噔一下,忙道:“究竟怎么回事?”
管家说道:“今天早上他去赶早市,本来是去买菜的,可是却空手回来了,只说他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头痛身子痛,发高烧,口很渴,没力气,连走到早市都艰难,便知道估计去菜场买了菜只怕也走不回来,所以半道上又折返回来了。刚回到家就倒下了,我们七手八脚把他抬上床,他说他的脖子、腋下和大腿沟处都长了好几个包。用手一碰痛得钻心。我们就瞧了瞧,结果发现他肚子有一大块黑斑,着实吓人。便有仆从认出来,这种病似乎就是新的瘟疫。说是他见过一些街上倒在路边死的人也是这个样子。然后我就赶紧回禀了老太太。老太太让把人给弄出去,别死在院子里,听说这种瘟疫谁碰了谁都会染上的。老爷,您说要不要把他抬出去呢?”
文彦傅摇头说:“他既是我家的奴仆,主人自然应该维护于他。他又是在我们家染上了瘟疫,我们就要尽心替他救治。怎么能在他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把他一个人扔出府外,任它自生自灭呢?要是这样,我文彦博还有何面目出去见人呀!”
“可是,老爷,他这病实在是太过严重了呀!”
“我知道,这样吧,你们去找个单独的房间,把他安置在里面。——他有没有家人?没有的话就找个小厮去服侍他,他们俩都住在这屋里,平素不要出来,再把饭菜都送到门口去。另外去请个郎中,看看能不能请到家里来给他看看。如果可以,等郎中开了方子,拿着方子到皇城太医院去给抓药。”
管家想了想,道:“老爷,我倒有个主意,您看成不成。我听说仙茅医馆的小郎中治疗瘟疫很有些手段,特别是暑温。他治疗的暑温病人,除了最初三个病情很严重的人没救活之外,其他的他都救过来了。要不去把他请到家里来给看看病?”
文彦博哼了一声:“他现在忙得很,怎么可能请他到家里来给人看病呢?即便是司马光这个堂堂宰相病倒了,也没有去把他请到家里来给看病,就怕耽搁了他给别的人看病,司马光都是亲自上门去求医呢。他医馆里瘟疫病人不计其数,都等着他看病。你们把他送去排队请杨郎中看,倒不一定要开药,只是需要开方子,到时候拿着去太医院药房抓药就是了。”
文彦博是前朝宰相,从太医院药铺里抓些药那还是不成问题的。官家忙答应出去了。
文彦傅从司马光那儿带回来的好心情,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他心事重重的回到内宅,老夫人见他这样,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文彦博在交椅上坐下,瞧了一眼夫人,沉声说:“京城里的瘟疫越发的严重了。今日我从司马光那里回来,在路上就遇到了两个因为瘟疫而死的病人。一个直接死在了马路边,全身发黑,口吐鲜血,另外一个死在家中,儿子跑出来准备去求医,看见倒地的那个瘟疫病人,说他父亲也跟这个人一样,怕是没得救了,赶紧回去听听还有什么遗言。京城被洪水围困已经一个多月了,到现在洪水还是一直不退,而京城又开始闹瘟疫。这可如何是好。”
“你现在已经退居家中,何必去管朝廷的事。好生在家安享晚年就是了。”
文彦博叹了口气说:“现在已经不是朝廷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每个人了。如果瘟疫继续的话,别说安享晚年,只怕连今年冬天都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