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警告我:“你不许把宁哥带到河套的冰面上去玩。”
我带着宁哥去爬山。
八个人一往上爬,队尾是二尕和宁宁。
宁宁头戴绿斜纹面羊剪绒帽子,一身灰色的青年装,脚穿绿面棕脸棕跟的翻毛皮棉鞋,口里吐着白白的哈气。
二尕头戴黑斜纹布狗皮帽子,两个帽子耳朵绳断了,半卷半垂,走起来上下扇动像一对雁翅。蓝斜纹布的上衣兜盖翻卷,个扣子丢了两,补上了差样儿的扣,胳膊肘补块补丁,袖口破损起毛。裤子是哥哥的,走三不溜溜裤腿子就要拖地。脚上的黑布家棉鞋,鞋尖要踢破能看见里面的脚趾不停地往外拱。一双鼻孔坠下两条粘黄的稠体,下坠下坠快断折落地时,主人使劲一吸进入鼻洞,片刻那物又探头出来,就像蛇口中的蛇子一出一进的无休无止。
“行了,这里够高了,全村都能看楚。”头的段兴国停住脚对身后的人说。
这个落脚点的开阔,河套的冰面好似一条素带,弯弯曲曲的。
我嘴里吐着哈气:“宁哥,给你介绍介绍我们的村子。”“我说。”“我说。”“让我说。”几个人都说。“抢,一个一个说,啰里啰嗦的滚犊子。二尕,你说。”我着二尕。“我不说了。”二尕缩个脖子往后躲,其他的人也闭上了嘴。
我说:“熊样,狗肉上不了大席,我说。我爷爷为了让我说楚这地方,没少嘿我。地质勘探队的人把山上的所有石头敲遍,摇头。东梁口的一口井钻了一年多,一千多米深有一薄啦煤层,后钻杆折在井里,结论是:这山村啥矿产都没有。”我手着脚下说:“宁哥,你看这多像把椅子。脚下是山,我们站在椅子背上,东边扶手是东梁,边的扶手是梁。”“我们都把山叫后山。”二尕插了一句。
“由东向,二道沟、二道梁、杨家沟、东梁、庙沟、庙梁岗子,杂树沟、山底沟、梁、过了河是山、山和山相连。河从后山的侧来往,在湾子的大砬子拐个胳膊肘子弯转向东,由村子前过,从下砬子与王八脖子之间出村子。”
“山就像土堆顶上了块方方正正的巨大石块,山脚往上开始是坡,快到山顶突然立起绝壁。东角叫老鹰崖,中间是上山顶的石板叫老牛道,角有标语‘封山育林’,我们都叫它封山育林。”
“河的侧叫河套,这里有树林子,村前这段叫前河套,这有前树林子。头等大片土地在弯子,前树林子侧是自留地和菜园子,河是大片缓坡地。东梁、梁、山都是大片梯田。”
段兴国说:“二道沟有狐狸。二道梁上都是山杏树,太密人都进不去。”杨立春说:“老鹰崖上有鹞鹰。老鹰岩下面沟里都是山楂树、豆梨树、桑树、山枣树。”宝春瑞说:“后山侧有滴水砬,夏天好玩。”田春立说:“弯树林子都是松树,夏天有黄磨,秋天有红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