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夏清阳这时候回答任何有关商业、金钱，或是回报率的内容，魏正国心里对她的评分都会下降。</p>
而如果她回答什么为人民服务，造福社会，又显得假大空——既然你也知道是造福人类，那是不是后续不应该谋取商业利益，而是直接捐献给国家？</p>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又或者说，魏将军就是摆明了要逼一逼夏清阳，看她会不会答应无偿交出这项能够日进斗金的专利权。</p>
两位教授此时也不再插科打诨。而是端起茶杯来，轻吹茶面，等待着夏清阳的回答。</p>
夏清阳稍一思索，便合上电脑，平静地回问：“不知道魏老您去没去过H国。”</p>
魏正国向后靠在椅背上：“没有。”</p>
“那您应该也听说过，H国有‘一日一小震，三日一大震’这句话。”</p>
“是听过。”</p>
“这次两位教授和我一起去了H国。就在前天，我们还遭遇了一场7.1级地震，现在想想还是十分后怕。正是这次经历，让我切实意识到了，我们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以及地震仪这项研究的必要性。”</p>
夏清阳抚摸着电脑，等了几秒钟，才接着道：“同时也让我心生敬佩。您知道，我是个商人，会衡量一个项目的利益得失。但和我不同，研究员们真的是一类纯粹的人，他们可以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项目，不眠不休地奋斗无数日夜。</p>
就像我的一个朋友，她是我国一个医药研究所的成员，最近他们正在为一个进行到一半却断掉资金链的项目发愁，全研究所上下的研究员们不分老少，都长了白头发。甚至很多老专家，都不得不自己动身，卑躬屈膝地四处求人融资。</p>
说实话，让一腔热忱的研究员们不得不亲自去做这种事情，我觉得是我们社会的不幸和耻辱。”</p>
夏清阳这话说得不可谓不狠，但也确实正中问题的中心。</p>
这一番话翻译过来其实就是一句：你不能只让骡子跑，不给骡子吃草吧？</p>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p>
这是眼下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一句话，夏清阳觉得眼前的三位老国士不可能不明白。</p>
在魏将军沉默之际，夏清阳轻声道：“我为自己能在这样伟大的事业里出一份力而自豪。真的。所以无论魏老板接下来注资与否，我都会投入钱力人力，把这项研究彻底完成，并更多地投入到我们国家科学研究的工作里，让后来的年轻研究者们对我们的科研环境更有信心。”</p>
最后加上的这一句话也很漂亮，一下子又将夏清阳的立场拉回了和魏将军等人同样的方向。</p>
因为如果不加这句话，未免显得她太过伶牙俐齿，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咄咄逼人。现在加了这话，一下子就把她自己的立场摆正了。</p>
接下来，这个道德难题被抛回给了魏将军——如果他答应继续融资，那就是为研究者们创造良好的研究环境，是变相地为国奉献；而如果他不答应继续融资，那就是想白嫖人家的劳动力，寒人家的心。</p>
好啊，好，真不愧是她，居然正面硬刚卸甲归田的老将军。而且从外到内都毫不服软，相当硬气。王教授笑得眼睛都快眯没了：“行了行了，老魏啊，看你把孩子逼的。你不用担心，清阳丫头，这项研究的重要性我和老李最明白了。我们也相信，你不会在研究出成果之后，拿着它做坏事。这样，老魏要是不给你继续投资，我和老李给，不就是五千万吗，我们两把老骨头凑一凑也能出。”</p>
夏清阳一听这话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p>
这俩老教授真是太实诚了。她这研究其实根本没用到什么投入，只是想换一个值当的价钱而已。所以她千挑万选，选中了魏家。</p>
一来魏家的家底她还算了解，知道他们拿到这项研究肯定会用到正当的地方，发挥它最大的价值。二来魏家有多有钱她也清楚，几千万对他们来说就是小数目。</p>
但刚才，魏正国突然把话题往‘意义’上扯，冒出了白嫖地震仪的苗头，夏清阳就火了，这才有点不客气地说出了刚才那番话。</p>
可她虽说是想挣钱，但也没有糊弄两位老人家棺材本的想法。</p>
魏正国把他们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轻哼一声：“还说不是来抢项目的，你们俩就等的这一刻呢吧？”</p>
两位教授哈哈一笑，夏清阳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p>
魏正国也不解释，直接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空白支票，刷刷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推到夏清阳眼前：“我可没说不继续给你投资，别三言两语就把我这老头子推到坏人的位置上。那边那俩老头更没什么钱，你别让他们糊弄了。给，这些够了吧，不够再跟我提。钱不是问题，但我要看到结果。”</p>
夏清阳拿起支票一看，这一排零差点给她看眼花了。</p>
老天爷，一个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