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有多久,出发的割麦的人们重新回来,百姓一阵欢呼。
王宵猎没有一直看下去。一个时辰后,与汪若海等人一起,回到了城内。
到衙门坐定,吏人上了茶水来,几人饮茶闲谈。
王宵猎道:“看今日情形,今年是难得的丰收之年。今日到田里,我让手下测了一下正在割麦的地块产量,一亩约能收二石五斗多一些——”
汪若海奇道:“麦子还没有收回来,如何测产量?”
王宵猎道:“这有什么难的?在地块里选三处,一步见方,把麦子割下来,取了麦粒称重。由此推算出一亩产量。凡是种地,都可以如此做。”
汪若海点了点头,心中思量王宵猎说的算法。大略能明白王宵猎的意思,但到底怎么计算,却又说不明白。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大多能算简单算数,稍一复杂,就难说清了。如清量田亩,如果不会平面几何,就只能大致计算。对于很多人,甚至连简单计算都做不到。北宋丈量田亩最得力的人是郭谘,也只是把田亩分块,并没有仔细计算。
清除了地方豪强的影响之后,王宵猎打算把田亩重新丈量一番。自己推广的教育中,最重要的是两项。一是识字,再一个就是简单的数学。教上几个月,自然有量田亩的人才。
王宵猎接着道:“当然,现在麦粒含水,晒上几日,自然减少一点,不过不多。我们就按亩产两石麦算,穰县六十万亩田地,可产麦子一百二十万石还多。穰县是南阳的第一县,口十一万余,每个人有麦子十石还多。如果再加上其余粮食,一人就有粮十五石以上。”
听了这话,汪若海被吓了一跳:“这么多?制置,这可不是小数目!”
“当然不是小数目。若只算口粮,一年一个人四石也就够了。再是能吃,也不会超过五石。也就是说仅穰县一县,就有余粮过百万石。全部收上来,能养二十万大军了。”
汪若海脑子一时有些打结。他当然知道今年是个丰收年,能收很多粮食。但到底收多少,心里其实是没数的。听了王宵猎计算,才知道数目大的惊人。
王宵猎又道:“我们一亩收三斗,税粮总共该有十八万石。除税粮之外,民间还应该有余粮约八十万石左右。百姓吃饱了,要余粮有什么用处?官府能不能收上来,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汪若海道:“存粮防灾。纵然是有些余粮,百姓也会存起来的。”
听了这话王宵猎不由就笑:“通常说存三年粮,便可以防一年灾荒。邓州百姓,哪怕是一年颗粒无收,也只需要五十万石而已。分成三年,一年不过存粮十六万石多,还有许多余粮。”
汪若海默默点了点头。自己做官多年,还没有这么仔细计算过。听王宵猎侃侃而谈,一时不由有些震惊。这样做官,许多事情都一目了然。
王宵猎道:“所以说,今年可以从百姓手中收上来六十万石粮食才对。如果收不上来,就说明官府做事不行。要想收粮,就要有钱。邓州一共五县,其余四县较差,以两县当穰县一县算,收粮的钱就要一百余万贯才行。这不是小数目。”
汪若海苦笑:“邓州一州,哪里来的一百余万贯钱?制置说笑了。”
王宵猎道:“这是我们需要的钱。有这些钱,百姓们手中的粮食才能有用处,可以换成钱买他们需要的东西。没有这些钱,粮食只能在百姓手中,直至朽败。”
汪若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王宵猎不由叹了口气:“太祖开国之时,斗米只有一二十文钱。到了现在,哪怕是在太平年月,斗米也近百文。到底是现在粮价贵了,还是钱价轻了,也没个人说得清楚。按常理来说,吃饱是人之根本,粮价变动不大才是。粮价高了,还是钱价变得有些轻了。到底应该怎么做,提刑闲时也想一想办法。俗语说谷贱伤农,谷贵也伤农,农伤不得啊。”
汪若海只是默默点头。这样的计算,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王宵猎提起来,突然觉得这里面有大学问。只是一时之间,难以说清楚。
对于王宵猎来说,这些计算不难。但经济问题,往往是计算清楚比较容易,但有了问题要怎么解决是大难题。一不注意,往往就会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