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二伯长得人高马大,与禾父削瘦的身型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格,一米七五的禾鑫,到他跟前俨然成了小绵羊一只,乖乖任其打骂。
再者,这事儿他怨归怨,也知道自己做过头了,说来说去都怪文科班那个小骚货,晚自习的时候拉他去学校大草坪边上的小树林说悄悄话,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不做点什么太对不起身下的老二了,这不,就在两人半裸着下半身靠在树干上做活塞运动的时候,被学校纠察队的老师妥妥地抓了个现行。
禾鑫不是不服学校的退学决定,要知道,海城一高之所以在全省有名,除了居高不下的升学率,还有严谨的校风。如今,校内学生出了这档子事,校方要再不杀鸡儆猴那就不是海城一高的作风了。
他怨的是,害他栽跟头的不是别个和他发生关系的女生,而是已经被无数男生操过、自己充其量也只是其中之一的小骚货,这才百般不甘。可再不甘心也没辙,谁让被抓现行的是他呢,这个时候,换谁谁倒霉。
禾鑫耷拉着脑袋,任禾二伯打骂,既不还手也不顶嘴,看得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的禾家二伯娘心疼死了。
“行了,禾建康你赶紧给我住手!干啥还真打啊,合着儿子不是你生的是不是?他已经知道错了,干嘛还揪着这个事不放?都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得要这么连骂带打的……”
禾家二伯娘喊着扑过去以身挡在儿子跟前,死活不让丈夫再动手。
听懵了的禾父禾母这会儿也回过了神,一个拦住禾二伯,一个拉过禾鑫,让他坐到禾曦冬和禾薇两人中间。
禾薇见禾鑫耳朵被拧得又红又肿,脸上也起了几个红红的巴掌印,起身从冰箱速冻格拿来了点碎冰块,用干毛巾裹着,让禾曦冬替他敷敷。
禾曦冬接过毛巾包,摸摸鼻子有些心虚,毕竟这个事,当初是他说漏的嘴。不过听二伯话里的意思,自个儿爹曾经打电话去提醒过他们,是二伯俩口子自己没放心上,堂哥拿话搪塞过去之后,继续在学校乱搞男女关系,结果被学校发现并被退了学。
看了眼进门处那两个行李箱,又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禾鑫的裤裆,禾曦冬心下唏嘘:管不住老二乱发情,丢脸丢大发了吧。
经这么一出,禾家二伯娘有心想瞒也瞒不住了,只得把儿子的事,挑重点说了说。
其实禾薇一家听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的,禾鑫在学校和其他女生乱搞关系的事,还是禾父花了几块钱租公用电话提醒禾二伯的呢,只是禾二伯当时不相信自己儿子会做那种事,又被二伯娘鼓吹了几句,就象征性地拨了通电话,问了问儿子的近况,听禾鑫说一切都好,还说当时和禾曦冬说的那些话,纯属玩笑性质,俩口子就信了,心里还怨禾父穷人多做怪。
哪晓得时隔一个多月,竟然接到了学校的退学通知,书面原因是无故旷课累计六十节、屡劝不改、影响恶劣;实际情况却是被学校纠察队当场抓到乱搞男女关系,只是念在两个都是自己学校的学生,传出去既有损学校名誉,也不利学生今后的名声,这才宽大处理,但禾鑫这个学,是退定了。
因为学校方面在私底下了解到,他到海城一高后,短短一年间,竟先后和四名女生发生过此类关系,其中一个女生还因此堕过胎,如今休学在家。
不过,后一个事吧,不能说是禾鑫惹出来的,他和那女生刚刚好上,就得知那女生怀孕了,还是他陪着去私人医院做的人流手术,手术还没完就被那女生的家长察觉了,迫着她办了休学手续。许是他陪同去医院做手术的时候被学校其他同学看到了,变成他是导致那女生怀孕堕胎的罪魁祸首,这黑锅背的……
可无论这个事是真是假,退学的消息传到禾家二伯俩口子耳里,也够晴天霹雳的了。
一门心思供养的儿子、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火起来,禾二伯真想一巴掌扇死他。可冷静下来细想,能怎么办呢?俩口子就这么个宝贝疙瘩,还养到了十七岁,打死打残了心疼的还不是他们自己?
可就这么转回禾家埠去读书,别说儿子不肯,俩口子也拉不下脸。当初那么大张旗鼓地送儿子去海城一高,结果不到一年,又灰溜溜地回来了,哪怕个中缘由藏着掖着不被外人知道,可送出去不到一年又转回老家高中总归是事实,多少觉得脸上无光。
禾家二伯娘就想了个主意,在清市找所高中,让儿子借读,高考了再回老家考去。
可临时转学哪那么容易啊,这不,俩口子奔波了一天,又是掏钱又是送礼的,总算落实了一所学校,也不管升学率高不高了,把儿子送进去再说,可有些手续得明天才能办,禾二伯那辆车,前两天被朋友借去做婚车了,临时去讨也不好意思,俩口子就坐大巴去的海城,从海城到清市坐的则是城际列车,这会子都大晚上了,总不能拖着行李箱再去赶晚班车吧,想着兜里有钱,清市又有那么多酒店旅馆,不至于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结果还真巧了,平安夜里出来玩的人多,个别景点又大搞促销活动,由此带动了旅馆业的蓬勃发展,一家三口连找了七八家,磨得脚底都起泡,别说星级标间了,连个次等的通铺都没有,仅剩的就几间要价奇高的总统套房了。花几万块住一宿,小康有余的禾二伯俩口子哪里肯舍得,愁眉苦脸之际,想到了禾父一家。
来的路上,禾家二伯娘再三叮嘱,别把儿子的事说漏嘴了,就说来清市办事、借宿一晚、明儿一早就走。禾二伯当时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哪晓得几杯黄汤下肚,就竹筒倒豆子吐了个一干二净。禾家二伯娘气得哟,整个人都不好了。
趁着众人不注意,禾曦冬朝妹妹眨了眨眼,兄妹俩心知肚明地会心一笑。
二伯娘心里肯定窝火得很,从来都是他们家和老大家高高在上地嘲笑、挤兑自己家,何曾有过现下这样、被自己一家围着看热闹的时候?
所以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能保证住河东的就一辈子都住河东,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被冲去河西了,还由不得你愿不愿意去。是以,凡事留一线,得意时别太挤兑别人,失意时也莫要觉得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