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人坐在大堂旁的偏厅内,他的随从左右已经被府带了下去,留他一人在此觐见高畅,偏厅内,墙壁的一侧挂着一幅山水画,上面画着冬日之景,漫天风雪下,两座孤峰相对而立,一条喘急的江水从两峰之间,一叶小舟飘于江上,舟上一人,散发狂歌。
之所以打量这幅画,只是为了排遣内心的局促,要知道,当杨善会提出要派人去平原时,清河的一干官吏无人出列,在清河郡官方的宣传中,高畅是一个红眼睛,緑眉毛,一言不合,动辄杀人的暴戾之徒。即将和这样的人见面,要说杨默心中没有半点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士为知己者而死,若不是杨善会大人,一个贱民出身的他也不会有今天,这也是杨默毛遂自荐担任这次出使的使者的原因。
杨默一出生,就是杨善会家的家奴,随着杨善会东征西战,立下了不少大功,还曾经救过杨善会的性命,因此,杨善会让他脱了贱籍,一路提拔,让他成为了身边极为重要的幕僚,当杨善会遇见困难的时候,他自然要挺身而出。
一阵脚步声传来,杨默忙把视线从那幅画上收回来,这时,已有两人走入偏厅。
为首一人身着短袍窄袖的胡服,身材挺拔,面白无须,一缕微笑挂在他的嘴角,充满了亲和力,那人正是高畅。
“这幅画还入眼吗?它是我身边地这位秋先生所作!”
高畅微笑着问道。
跟在他身后的乃是秋长天。这幅画,还是他担任宇文醒的幕僚时所作的画,由于是醉后所作,孤愤之意跃然纸上。
“惭愧!惭愧!涂鸦之作,不入方家法眼!”
秋长天向杨默拱了拱手,谦虚地笑道。
在这幅画里面,杨默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因为杨善会喜欢作画,从前,他常在一旁磨墨,耳濡目染之下,比较喜欢这类东西而已。
“很好!很好!”
因为看不出什么来,他唯有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这是高畅高将军!”
三人在各自的席位上落座之后。秋长天为杨默和高畅做介绍,高畅并没有在平原郡担任任何官职,故而,他只能以将军呼之。
“高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就是高畅?
不过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看上去怎么也不像传言中那样是个杀伐决断,冷酷无情的家伙啊!
和所有的人一样,杨默在高畅地身上只得到了高畅想要给他看见的一面。
“这是清河郡通守杨善会大人的使者杨默。担任清河郡司曹一职。”
“贵客远来辛苦了,请坐!”
高畅摆摆手。面带微笑,示意向自己长揖为礼的杨默坐下。杨默和秋长天一样都身着宽袍大袖的儒士衫,由于杨善会喜着儒衫,杨默也随之仿效。
三人寒暄了一阵之后,杨默将一封信递给了高畅,那是杨善会写给高畅的信。
高畅打开信纸,匆匆浏览一遍,将信纸放下,面带微笑。轻声说道。
“杨公信中所说之事,我已知晓了!”
“不知高将军对我家大人之言有何回应。我家大人希望在下能将将军地回信带回清河。”
高畅摆摆手,沉吟片刻,笑着说道。
“此事不急,阁下远来,旅途劳顿,还是先下去休息片刻,我让秋先生给阁下安排一切,回信之事,待我思虑清楚之后,才好下笔,到时再请阁下给杨公带回去。”
“这个!”
杨默的脸上掠过一丝迟疑,表面上,他好像非常想尽快得到高畅的回信,不过,看高畅没有这样的想法,只好勉强在平原停留下来。
然而,这只是他伪装出来的表情,实际上,他也想在平原停留一阵。
在派他出使平原的时候,杨善会已经率兵前去攻击进犯清河郡的临清贼王安部,他制造了一个自己仍在郡城的假象,希望杨默在平原想一些法子,希望他能够拖延高畅进犯清河郡的步伐,只要他这边能腾出手来,就不怕高畅的进犯。
既然,高畅给了他一个在平原停留地机会,正好让杨默可以完成杨善会交付的任务,这也是一个打听平原虚实地好机会啊!
杨默向高畅告辞之后,在秋长天的陪同下走出门,朝事先为他准备好地宅院走去,他想打探平原的虚实,秋长天又何尝不想从他嘴里打听到清河的虚实,两人一拍即合,就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并肩说笑着一路而行。
偏厅内,高畅拿起杨善会的信再次细细地看了一遍。
杨善会的信中并没有太多的内容,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干巴巴的客套之词,高畅一眼带过,只有在信尾地寥寥几笔,杨善会才说到了正题。
在信中,杨善会希望高畅能像他的祖父高颖一样,以黎民百姓为念,不要妄起刀兵,维持清河和平原两郡之间地睦邻友好,为了维持这样的关系,他们清河人愿意为平原郡的安定繁荣的事业添砖加瓦,奉上一个友好邻邦的一分好意。
说白了,杨善会的意思就是,要是高畅不趁人之危攻击清河的话,杨善会会因为这份情谊给高畅一点钱粮之类的好处。
高畅冷冷一笑,要是杨善会真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打发自己的话,那他就想错了,以杨善会的为人,他不应该有这样幼稚的想法啊!那么,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呢?
高畅沉默着,手指放在太阳穴上轻轻捻动,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他脑子里飞快地旋转。
昨天传来的情报,上面说什么来着呢?窦建德的大军已经度过了漳水,兵锋直指武邑,一旦攻下武邑,信都的郡城冀县就赤裸裸地摆在了窦建德的面前,这个情报,杨善会应该也知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