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四月中,冀县。
申时。
随着一阵温暖的东南风的侵袭,天空中,飘飘洒洒,下起了细雨,雨丝如丝如线,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整个大地。
一支马队从东面缓缓而来,在离冀县东城门十里的一个长亭停止了前进,在长亭内,早就等候着一批人。
长亭位于一个小土坡上,土坡上生长着许多垂柳,间隔几步就是一棵,柳枝在风中飘拂,柳叶沐浴在细雨中,翠绿晶莹。
长亭不仅是迎客,而且是送客的地方,这个时代的人在送别友人时喜欢折柳枝相送,故而,长亭外少不了要种一些柳树,在这柔风细雨之中,看上去,显得颇为飘逸。
因为那一抹绿色,使得行人们的心也变得清凉通透了几许。
亭中的人向亭外的马队迎了上去,为首之人头戴高冠,须发黝黑,乃是一个四十许的中年书生,此人正是原大隋饶阳令,现长乐王窦建德的首席谋主宋正本。
和窦建德集团内的那些武将不一样,宋正本希望能够用柔和的手段对付高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高畅发生正面冲突,只要高畅前来觐见窦建德,那么,就连平原和清河两地也可以放弃。
当然,他也和凌敬一样,赞成将高畅留在中军大营里,一方面可以利用他在军事上的天分,为窦建德的征战大业出谋划策,另一方面,也可以避免他拥兵自重,阴谋背叛的危险。
武将们之所以想要杀掉高畅,一方面自然是为了窦建德的大业考虑,毕竟,一个可能的,危险的对手最好还是将他铲除在萌芽状态内;另一方面,这也和那些武将们的私心有关,他们羡慕高畅,嫉妒高畅,在他们的心中,何尝不想成为高畅这样独霸一方的领军大将,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文官系统,有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军队。
正因为高畅拥有他们所没有拥有的,他们才想杀掉高畅,将他所拥有的东西抢过来,将其瓜分。
对于武将们的心思,宋正本非常明白,在窦建德集团内,武将分成了好几个系统,有像王伏宝这样当初跟随他从漳南起事的老兄弟,有阮君明这样的后起之秀,也有范愿这样在中途率军投靠他的豪强,为了平衡他们的之间关系,宋正本花了不少的心思。
高畅到来之后,更是像一滴水珠落入了油锅,整个油锅都将沸腾起来,声势惊人。
为了表示出对高畅的尊重,窦建德特地派出宋正本前来离城十里外的长亭冒雨迎接高畅一行。
“鹰扬将军,别来无恙啊!”
还隔着十来步,宋正本就拱手为礼,大声笑着,向已经从战马上翻身下来的高畅打着招呼,就像和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重遇一般。
“宋大人,好久不见,看上去,比起从前更为精神了!看来,跟在大王身边,为大王出谋划策,还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啊!”
高畅与凌敬一起离开大队,向宋正本迎了上去。
双方寒暄了一阵,然后,替对方介绍自己的随行之人,跟在高畅身后的只有雄阔海一人,宋正本这边的人瞧见站在高畅身后满不在乎的雄阔海,无不心怀畏惧,大家只是瞧了他一眼,就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跟随着宋正本前来迎接高畅的全是文官,对于那些武将,窦建德也不好强行命令他们前来,他们自然也不情愿冒着细雨出现在这里,只为迎接一个他们并不喜欢的人。
“这位是内吏令稜大人,这位是孔德绍大人.
对这些人,高畅全部笑脸相迎,每见一个人,就和敌情司汇报的关于那个人的情况联系起来,得出一个直观的印象。
那个所谓的内吏令稜大人乃是原信都郡的郡守,在冀县对抗窦建德的大军十来天后,最后投降了窦建德,窦建德并没有因为在冀县损兵折将而怪罪与他,不仅没有杀他,反而任命他为内吏令。
窦建德这样做,对日后的攻城略地当然有一定的好处,日后各地郡县的官吏遇见窦建德的大军攻击,由于能够保住性命,并且能保住官职,自然会望风而降,大军因此能避免一定的损失。
只是,一味的宽仁也不是好办法,窦建德只是在名义上取得了那些官吏的效忠,除了在这些郡县中征得一定的钱粮,他对那些郡县并没有实际上的决策权。他没有自己的文官系统,所用的仍然是那些隋朝的旧官僚,那些官僚对他的忠诚度非常有限,他们更加忠于自己家族的利益,此时的降伏只是迫于形势而已,一旦,窦建德没能保持住强势的地位,那么,背叛就不可避免了。
所以,高畅对窦建德做法非常不认同,他宁愿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地将政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也不想像窦建德这样盲目扩张,表面上看上去虽然声势惊人,其
有的权力都建筑在一片沙滩之上,没有坚实的根基,一推,就不得不崩塌。
当然,窦建德这样做的好处也非常之多,至少他能够迅速地扩展势力,在争夺天下这个游戏之中,时间也是非常重要的。根据某一世的记忆,高畅知道五月间,在原本这个时空中夺得了权柄的李唐就要从太原起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