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沈肆扶起椅子,细白的手指搭在椅背上,仰头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是吧,沈同学?”
教室里一片安静,有人趁机上前,把课代表拉走了。
沈肆眯眼看了看童妍,什么也没说,然后弯腰重重扶起椅子,将桌上的书扫到一旁,又趴着继续睡了起来。
教室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沈大魔王什么时候给过别人面子?
难道这就是新同学的特殊待遇吗?
李语涵朝童妍竖起大拇指,用嘴型夸张道:“可以啊,童妍!”
童妍松开沁出汗的手指,无奈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沈肆刚才那反应不像是在生气,更像是惊吓之下本能的防备。
童妍整理好自己的新书,然后朝面面相觑的课代表们说:“那个,他的书先放我这儿吧,等他醒来再给他。”
课代表们当然求之不得。
童妍数了数同桌的新书,确认一本不少后,那摞沉重崭新的课本搁在自己课桌的左上角,动作轻柔地往沈同学那边推了推。
做完这一切,童妍这才拿出自己的拿一摞书,翻开散发出纸墨香的扉页,认真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没发现,身旁趴着的少年悄悄睁开了眼睛,望向玻璃窗上少女的倒影。
阳光藏匿,他的眸中落着云翳的阴影,明暗不定。
……
脾气不好的冰山同桌,一口气睡到了第四节课下课。
同学们陆续起身离开,童妍正在整理听课笔记,就见同桌皱着眉直起身,抬臂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玻璃窗外炎炎烈日,他不适应光线般眯着眼,脸上还印着一个红红的压痕,有些滑稽。
童妍没忍住抿唇,发出一声极轻的笑。
“睡美人”立即横眼看过来。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沈大魔王”的气场没有之前那么凌寒阴郁,但眼神绝对算不上温柔。
“搬走。”他盯着童妍的位置,满脸透着“领地被侵占”的不爽。
童妍偏头看了看他,好脾气地说:“抱歉沈同学,我很喜欢这儿,暂时没有调换位置的打算。”
沈大魔王缓缓皱起了眉头,眼睛在阳光下呈现一种通透的冷冽,像是冰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长得酷似童年玩伴的原因,童妍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怕他。
都是肉-体凡胎,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主动将那摞新书搬到邻桌,码齐整,“这是你的书,我给你领着了。你数数看有没有少?”
沈肆看也不看,直接将书哗啦啦塞进了抽屉里,然后抓起运动包往肩上一甩,腾地起身大步离开。
椅子摩擦着地板,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沈肆都没再回教室。
老师们似乎对他时不时就消失的行径见怪不怪了,没谁问他去了哪儿。
“童妍,回家了!”
李语涵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伸手在童妍面前晃了晃,“呆呆的在干嘛呢?”
“班长,我问你哦!”
童妍指了指同桌的空位,“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李语涵拿起她桌面上的纸笔,唰唰写下两个大字:沈肆
同名同姓,同音同字。
童妍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这已经无法用巧合来形容了!
可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沈肆的眼神这么陌生,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
就……太奇怪了!
“你问他名字干嘛?”李语涵打断她的思绪。
童妍神神秘秘地摇头,又问:“老师不管沈肆的吗?我看他中午后就没出现过了。”
“不懂了吧?我们班上的情况有些特殊,虽然大部分学生都是靠实力考进来的,但也有少数例外,比如雷昊那样的关系户,还有你同桌这样的特招生。他们特长生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训练的,所以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
李语涵看了眼手表,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好。”
童妍背好书包,将自己的桌椅摆放整齐,这才和李语涵一起离开教室。
霓虹灯黯淡,疲惫的高三学子一个接着一个从身边离开,童妍还等候在校门口。
按亮手机屏幕,时间跳到了九点五十六。
最新一条消息是童向阳半个小时前发来的,说临时有点事要忙,晚点来接。
“又忙啊……”
童妍吹了吹刘海,给童向阳发了条微信,说自己走路回家了,让他不用来接。
她点开导航,顺着提示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前两天都是童向阳来接的,童妍还没来得及找到同路的朋友。好在童向阳特意买了学区房,路途不远,最短步行路线也就十来分钟,只不过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街巷。
放学半个小时了,错过了高三下课的高峰期,路上基本没人,只有几盏路灯亮着,童妍一个人还真有点心怵。
昏黄的巷子,前面一个少年斜斜地背着运动包走过,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沈肆?
大半天不见,他怎么还在外头晃荡?
童妍迟疑了一瞬,鬼使神差就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对她而言,有人陪着自己走一段路总归是件好事,哪怕他是人人敬而远之的问题少年。
何况,她真的挺想知道沈肆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沈肆走得飞快,童妍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
一拐角,人不见了。
“人呢?”童妍茫然看着空荡荡的街口,微微喘气。
高大的人影自身后笼罩,她猛地转身,就见一条有力的长腿劈下,唰地踩在墙壁上,挡住她的退路……
很好,一个漂亮的“腿咚”。
“跟踪我?”
沈肆保持着抬腿踩墙的姿势,手肘搁在膝盖上,欺身逼近,狠痞的眼神直直盯着她。
“没有没有!”
童妍摆摆手,笑着说:“就是远远看着像你,所以想……”
但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少年下颌处多了一处细小的划痕,渗着血,颧骨也有擦伤,腰侧校服上印着个硕大的脚印,显然是遭人偷袭,干了一场狠架……
夜的阴翳落在他的眼中,像是一汪没有希望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