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哼了一声道:“我家老爷并无过错,家中的确没有囤粮一千石,又何须张员外去疏通?”说罢,转身便要拉着吉祥回房里,那张员外见赵夫人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甚至都不请他进去坐坐,心里恼她有眼不识泰山,也不再假装和善地微笑了,冷笑道:“这官字两个口,你们赵家有没有囤粮,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若赵夫人再不识趣,你们家赵老爷便要发配三千里以外的苦寒之地了,赵夫人想想看,赵老爷一把年纪受得了吗?”
赵夫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怒道:“原来我们家有没有囤粮竟然是张员外说了算的。”一旁还没散去的张福两口子和张源两口子也听明白了,自家老爷被诬告,原来便是张员外这小人搞的鬼,但是知道了也无用,如果将他得罪狠了,只怕老爷在牢里还得吃些苦,只能狠狠地瞪着他,用目光杀他千遍万遍。张员外也不理会下人们杀人的目光,只冷笑道:“好说,鄙人还是那句话,只要咱们两家结了亲,什么事儿都好办了,不知赵夫人意下如何?”
吉祥见赵夫人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眼看便要抓狂骂人了,忙扯了扯她的手。赵夫人低头见吉祥对她眨眼睛,心知这外孙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种表情,于是俯身下来,吉祥将小嘴凑到赵夫人耳边一阵耳语,赵夫人听后脸色便松缓了下来,起身对张员外笑道:“张员外这门亲我们倒是很想结,只是没缘分哪,小女一年多前就许给了高先生,难道张员外没听说吗?”
张员外听了初时是有些惊讶,随后一想,便觉得这是赵夫人拒绝的托词,冷笑道:“鄙人倒是没有听说过,若说令千金许给了你家的教书先生,为何没摆酒?”赵夫人道:“张员外也是知道的,如今犬子尚在狱中,哪里是摆酒的时机?我家老爷原打算等犬子回来后再替小女摆酒的,是以让张员外误会小女未嫁了。”
张员外想了想,觉得赵夫人说的好像也是那么回事,那教书先生据说已经在赵家待了好几年了,孤男寡女的,难免生出些不好的事儿来,这样的女人他可不敢娶,免得三两天就给他头上戴绿帽子,那可就面上无光了。只是心疼他塞给郭涛那厮的银子,白给了,张员外在心里骂了句娘,然后对赵夫人道:“既然是这般,那赵老爷的事鄙人便帮不上忙了,赵夫人自去找郭主事吧。”那郭涛远在江宁城,一来一去要好几天时间,他摆明了是想为难赵家,让赵老爷在大牢里吃些苦。张员外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悻悻地走了,赵夫人目送他出了院门,才低头对吉祥道:“多亏你机灵,不然这厮不知还要纠缠到几时。”
吉祥摇头道:“姥姥别高兴得太早了,那人也不是好骗的,他若是知道我娘还未婚配,不知道又会生些什么主意来害咱们。”其实赵家谁都知道贞娘与高岚互相倾心,但这两人经历都颇为坎坷,所以各有各的自卑,贞娘觉得自己是不洁之身,配不上高岚这种文采风流的翩翩公子,而高岚又觉得自己一穷二白,配不上贞娘这个大家千金。两人便这般猜来猜去,白白地蹉跎了几年的大好青春。吉祥早就想撮合他们,只是每每一说这事儿,他们总会说“小孩子莫管大人的事”。如今总算是逮着机会了。
赵夫人听了吉祥的话皱眉道:“你说得倒是在理,只是眼下时间仓促,又哪里去给你娘亲找一门合适的婆家呢,哎,还是先救你姥爷出来,请他定夺吧。”因吉祥从小就比别家孩子聪慧,所以她有自己的主意赵夫人也觉得很正常,非但没有疑惑,反而为此感到有些心安,觉得身边有一个遇事不慌乱的外孙是件极好的事。
吉祥道:“姥姥糊涂了,眼下不是就有一个合适的?再说,方才拿了高先生做说辞,若以后换了别家,张员外还指不定得生出什么幺蛾子呢。”赵夫人点头道:“姥姥是糊涂了,一时没想到,哎,姥姥是担心你姥爷啊。咱们家的男人都在牢里,谁去江宁城见郭涛呀。”吉祥道:“姥姥若是愿意,吉祥愿陪你去。”
赵夫人低头看着吉祥,见她眼中流露出一种让人安心的坚定,又想到她遇事时表现出来的聪慧与镇定,觉得她真不像六七岁大的孩子,想着又觉得赵家有些对不住这孩子,让她年纪这般小便要烦心大人们的事情,全不若别家的孩子那般天真活泼,张源家的大儿子都快到娶媳妇儿的年龄了,还整日活蹦乱跳的,看上去倒像是比自家的外孙女儿小很多的人。想了一阵后,赵夫人点头道:“也罢,你娘亲太年轻,只怕说话没有分量,姥姥脾气又不好,只怕与那贪官吵起来坏了事反而不好,你便跟姥姥去吧,也好时时给姥姥提个醒儿。”<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