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日,整个澜沧阁的门客,都从楼逆身上感受到了那股子的如沐春风。就算顶撞个一两句,平日定是要挨板子的事,今个尊贵的端王殿下挥挥手就算了。
众人一惊,反而越发的胆颤心惊了,私下里纷纷去请教易中辅,端王殿下这是闹哪门子的幺蛾子。
易大师捻捻胡子,高深莫测地笑道,“佛曰,天机不可泄露。”
恨的一帮子同僚门客咬牙切?,还得端着笑脸。称赞一声易大师真乃高人。
从凤酌应允了楼逆的念想,端王殿下每日下朝第一件事不再是往澜沧阁去,而是先回桃夭阁,看过凤酌痴缠够了,这才三步一回头的去前院,那股黏糊劲,惹的凤酌十分受不住。
没过几天,她趁楼逆上朝的当,溜回了端木府,不想才进门,就见着五长老凤缺倚靠在她曾经住过的院门口,面无表情的也不知在眺望什么。
她走近了,就见凤缺寂寥的寒目之中仿佛春回大地,簌簌白雪之下掩盖不住的青葱攀援生长,最后成簇簇不太能瞧出的欢喜。
凤缺冲她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回来了?”
凤酌应了声,她心头倏地一片宁静,她从小无父无母无兄无姊,然凤缺的出现,像是一盏明月,他是她的长辈,又是凤家长老,让凤酌打从心里的生出一种孺慕来,仿佛即便发生天大的事,但凡有长老在,他总能抬手护她片刻安宁。
这样平静的情绪,是她在楼逆身上感受不到的。
她站到他面前,脚步游离,好一会才小声道,“长老。皇后说,我为县主,便不能再外人面前与止戈师徒相称,会落人口实,且眼下止戈也用不上我这师长了,故而,师徒名分已是空有虚名。”
凤缺姿势都没变一下,双手环胸,冷冷清清地看着她。听她缓缓的道出一言一语。
既然开了口,后面的话也都好说了。“上次您与三儿说过的男女之情,三儿觉得自个哪个都不是,可三儿看着止戈与旁的姑娘在一起,想着他日后只会对他人好,三儿心里就会难受,三儿从前还可以说,师徒关系在那摆着,怎能有违纲常,可如今三儿是一条借口都找不到了。”
她说着说着就懊恼着小脸,显得沮丧,“是以,长老,三儿这样,其实就是心悦了吧?心悦……止戈?”
这样的心情,她是从未对楼逆提起过的,在她自个都没理清明白之前,她不愿让楼逆误会什么,既然误人误已。
“所以,在止戈同三儿说,处处试试的时候,三儿忍不住就答应了。”
并不是她被痴缠的烦了,敷衍点头,而只是她是真的不能再无视心头的念头,日夜清晰明了,迟钝如她,也察觉出不对味来。
听闻这话,淡漠如斯的五长老凤缺首次变了脸色,他眉心一拢,厚重的冰寒就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又带着隐晦到不为人知的震怒(www.ibxx.com),“楼逆强迫你的?”
除此,不做他想。
可惜,凤酌摇头,“不曾,止戈好言好语说的。”
凤缺深呼吸了口气,他无法再维持起先的动作,只得放下手,隐在袖中捏了捏,这才道,“你当明白,楼逆野心勃勃,贵为亲王,眼下大势,多半是要坐上那位置,到时候你当如何?忍受三宫六院,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蹉跎,失了本心。”
凤酌咬了咬唇,“三儿想过,止戈说,他志不在此,且他过世的母妃,也让他起过绝不妻妾成群的誓言。”
然这样话,只惹来凤缺的一声嘲讽的讥笑,“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男子兴头上的话,凤酌你竟也信?你当真……”
他顿了顿,掩下眼睑,声若冰渣,“另我失望。”
轻飘飘的几个字,像是雷锤击打在凤酌心上,她面色发白,舌根发苦,“长老,三儿有让止戈立下字据,他若让我不如意,三儿自当远离,他不得痴缠。”
说着,她掏出叠的四四方方的字据,神色莫名。
凤缺盯着她手心的字据,小小的手多半好些日子没再解过玉,从前有点的薄茧已经消退,越发显得那葱白如玉的手柔弱无骨来。
好一会,他听见自己声若平波的道,“楼逆是真小人,手段不拘一格,这字据日后他定会想方设法拿到手。”
凤酌五指一屈,捏着字据,平眉一皱道,“三儿晓得藏起来。”
“给我,”他向她伸手,索要那字据,“藏我这。”
凤酌半点都没犹豫,当真就将那字据送上,凤缺动作有些许僵硬地收回手,顿觉那字据挨着掌心,烫人的很,“我若拿此字据要挟楼逆,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