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诺斯的“报酬递增-路径依赖模式”来分析华夏的政治过程,可以发现华夏的政治中同样存在着报酬递增、自我强化和路径依赖现象。
其实,无论中外,政治活动都是集体性的,都有其运行成本,只是有的成本高,有的成本低而已。政治活动受制度的约束是经常的和强烈的,其对制度的依赖性是不言而喻的,它所导致的是个人和组织均有强化既存制度的倾向。在华夏,由于政治的复杂性和低透明度,使得从上到下的人们对政治变革行为的后果难以预料,因之,任何掌权者在制度变革预期不明的情况下,草率发起制度变迁是不明智的。正是为了避免承担因制度变革而引发的高成本,华夏的决策阶层历来倾向于维持已有的制度,即使这种制度已经处于低效状态,这也是他们首选的最保险的抉择。这也就是为什么导致前苏联解体的莽撞的戈尔巴乔夫在华夏的决策层不受推崇的原因。
在华夏,政治变革之难还表现在,政治过程中的观念转变是非常困难的。华夏人无论是高踞庙堂的达官显贵还是行走在丛林草莽中的绿林好汉,当他们关于社会、关于制度、关于道德的认识一旦形成,就很难加以改变,其原因是像华夏这样一个有着13亿人口的巨型社会,其世界观和价值观的重建成本非常高昂。当华夏民族这样一个超大族群对政治、对制度的一些基本看法,从意识形态到对政fǔ某些基本政策一旦形成了根深蒂固的理解,或对政治团体和政党的态度一旦定型,谁要试图加以改变是及其困难的。
考察华夏历史很容易发现,无论谁当国家的统治者,其制订制度和政策时,总是希望限制和遏制自己的潜在后继者在继承大统后,改变自己所信奉的那一套。这也就是华夏的宪法序言越写越长和无论哪个最高领导人都喜欢说自己所钟情的制度趋向100年、50年不能变的原因。因为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历史意识的政治家,他在台上时总是会担心自己政策的掘墓人在将来掌权后,改变自己一手制定的治国方略。他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在历史上的名声,也会在制度的设计上使现存的制度难以改变。所以,口头上说说制度改革易,真正做起来其实非常难。华夏政治的这一特性,使得华夏的国家制度从一种已形成的路径中摆脱尤为困难。常人所谓的制度比人强,形势比人强,要表达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在华夏,尤其重要的是,政治权力的分配在社会成员中是极端不平等的,当某些人居于支配他人的地位时,他们无一不倾向于利用所掌握的权力来强化自己的地位。华夏的政治竞争,自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中,我们都能看到全是“零和博弈”,即,你赢就意味着我彻底完蛋,其结果是“赢家通吃”。对于政治游戏的任何一个玩家来说,或者是全得,或者是全失,没有其他选择。华夏政治博弈的这个特点,使得掌权者倾向于全力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其结果是制度的自我强化。华夏政治体制演进中的路径依赖现象迄今依然是华夏历史的常态,这是一个不争的历史事实。
非常不幸的是,在华夏历史上,所谓“凡改革者都没有好下场”的历史魔咒,却是历史的真实。要当华夏制度的变革者,非郑南巡、蒋经国这样的敢作敢为者,是不敢轻言政治制度的改革的。萧宸有时候会思索,从郑老在92年再次拨正华夏社会走向的历史事实来看:若天假以年,郑老能头脑清醒的再活20年,他是不是会把政治改革予以重新启动并完成,而不会是以那种被扭曲的形象走进历史。对岸的蒋经国仅仅以两年的赎罪,就洗涮了他一生的暴虐而在身后受到蓝绿各党的一致尊崇就是明证。然而不幸的是,华夏的历史是不能假设的。今后,也不知是谁来完成数千年来华夏政治制度上未竟的伟大事业。
萧宸心里的矛盾,叶yù灵也能理解,毕竟朗柳的大好局面可以说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如今明知道“即位”的人是个败家子,他心里要是不恼火那才奇怪了。
“其实,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岳书记比彭书记好?”叶yù灵小心地问了一句。
萧宸笑起来:“也没什么好不好的,能做到省委书记,谁又是没有本事的人了?只是说,岳书记和彭书记风格不同,‘屁股’也不同罢了。”
“屁股?”叶yù灵微微蹙眉,显然不怎么喜欢这么粗鲁的词。
萧宸笑着点点头,见叶yù灵还有些疑huò,便问道:“yù灵你说,文盲魏忠贤为何能淘汰大家左光斗?”
叶yù灵微微一愣,忽然气得拧了他一下:“明知道这些东西不是我擅长的还来问我!快说!为什么?”
萧宸哈哈一笑,道:“一个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另一个是从小精通诗书长大考中进士的饱学大家,然而大文盲却将大知识分子轻松淘汰,这就是明朝后期魏忠贤领衔主演的一场生动的逆淘汰游戏。”
萧宸轻轻搂住叶yù灵的纤腰,说:“朱元璋规定宦官不得读书识字,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参政议政。魏忠贤以皇帝玩伴起家,但靠的绝不仅仅是一手出sè的木匠活。一个身体残缺的男人,从万人之下爬到万人之上,除了与皇帝朱由校一拍即合的木匠活,还有一肚子的‘杂碎’。作为明熹宗的第一玩伴,魏忠贤淘汰了彼时股肱之臣左光斗,拼的不是木匠活,也不是四书五经,而是‘亲君’的歪才,而这些歪才的来源,其根本就是他屁股下的位置。
在‘亲君’与玩人方面,这个文盲颇有‘才气’。魏忠贤是个把主子的脉mō得一清二楚的奴才,所以能够代行皇权。他深知明熹宗喜好游戏,所以在助兴上不遗余力。当朱由校玩物丧志之后,他的代办机会陡然增多。他在丑化死对头东林党人领袖人物方面,独具匠心,以《水浒传》中梁山人物对号入座,如làng子钱谦益、大刀杨涟、青面兽左光斗,在侮辱对手的同时,还扣上草寇的屎盆。
而大家左光斗的才气乃治国‘正才’,在整人方面,绝对歪不过魏忠贤。在与魏忠贤的决斗中他失算在先,从轻敌到对对手抱幻想,导致‘正才’最终大败于‘歪才’。左光斗在被阉党诬陷严刑拷打时,为免受皮ròu之苦活活打死而屈打成招,他以为招了就没事了,到后来‘法定程序’时,还有辩白的机会。谁知对手在玩人上绝非等闲之辈,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招了之后就在牢中将人整死,不留一丝机会。
左光斗的盟友、东林党领袖杨涟也惨败于魏忠贤手下。在明知必有一死时,曾发出‘不要读书了,以我为戒’的遗言,这遗言既是对学术不如权术的绝望,也是对才高八斗的自己输给一个尸体残缺的文盲的哀怨。然而,左光斗却不以为然,临死勉其弟曰:“率诸儿读,勿以我为戒,而谓善不可为”。这体现了令人钦敬的刚性,但却略去了被淘汰的反思。
为人清廉正直的左光斗,读圣人之书孜孜不倦,但在现实中却不善‘组织’工作,不仅在‘亲君’上刻板无为,而且没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是所有大知识分子的短板、东林党人的弱点,于是使皇帝与中间分子都跑到了敌人阵营。
皇帝是宦官的根,魏忠贤pk左光斗,最终的裁判是皇帝。魏忠贤牢牢抓住了朱由校这个根脉,自然是胜算最大。魏忠贤与左光斗,谁离朱由校更近是不言而喻的。左光斗才华再高,也不如魏忠贤与朱由校的零距离。最终决定这场淘汰赛结果的,不是参赛者魏忠贤和左光斗,而是明熹宗朱由校。最终决定朱由校‘哨声’的,也不是比赛双方的才华之比,而是谁离最高领导人最近。这就是华夏仕途典型的逆淘汰游戏,胜出者靠的不是功劳与才学,而是与领导的距离。
要靠近皇帝,达到零距离。那么首先就要贴近与皇帝已经零距离的人。魏忠贤的成功之处,就在于他摆平了皇帝的nǎi妈。魏忠贤与明熹宗rǔ母客氏亲如一家甜蜜蜜,而皇帝朱由校恋nǎi妈如同恋母,魏忠贤在皇帝面前,犹如rǔ爹,焉有不‘家和万事兴’之理?这么亲密的‘全家福’,岂是刻板地与朱由校保持君臣之礼的左光斗能及的吗?
其实,左光斗曾经离皇帝也不远,魏忠贤是朱由校的玩伴,左光斗原是朱由校老爹明光宗的伴读,光宗帝死后,他秉承‘正统’,与大知识分子群(东林党)一起拥光宗长子朱由校为帝,打掉了后党拥立的接班人,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正是这个他拥立的小接班人,最后成为他的掘墓人。
由此可见,陪读不如陪玩。读伴左光斗在把握领导的脉搏及在与领导拉近距离方面,远不如玩伴魏忠贤精道。本来,朱由校这个短命皇帝是不值得浓墨重彩的,但是这个16岁即位23岁死掉的年轻领导人,在他的心目中,人才的标准是什么,却很耐人寻味。
通览朱由校的7年作为,与其说这是一位年轻的领导人,不如说是个皇宫里的最大玩主。在玩主眼里,当然是玩伴与奴才最可亲最可近,而国家栋梁之才可能只是个概念而已,一点也不好玩。左光斗到死也没明白,他拥立的这个接班人那位皇帝朱由校,直到死,也没‘断rǔ’,朱由校的脑子始终长在别人的项上,继位前是嫡母李长shì,继位后是rǔ母客氏与‘rǔ爹’魏忠贤,左光斗跟皇帝的‘代理脑袋’斗,无异于与皇帝直接斗,注定被淘汰的结局。
忠正耿直的大知识分子,在处事上规矩,但缺乏灵活性。而政治是门妥协的艺术,曲直兼备者方可成为大政治家。从东林党人及左光斗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们还是书生意气偏多。内宫歪才未必斗得过大政治家,但对付直来直去的书生,还是绰绰有余。
所以,文盲魏忠贤淘汰大家左光斗,与知识无关,与屁股有关,完全是谁的屁股能和‘裁判’坐到一起的问题。这种淘汰赛的结果,虽令人深感悲哀,虽然是逆淘汰,但在那样一个年代,亦在‘情理之中’矣。”
萧宸这话说的就很通透了,叶yù灵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岳书记是挨着顾副主席坐的,而彭书记则是挨着……”
萧宸轻咳了一声:“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叶yù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yù泉山的别墅里,绝对没有窃听器。”
萧宸呵呵一笑,却是并不回答。
叶yù灵只好不去计较这个问题,只是问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彭书记是挨总书记坐的,现在程子高早就弃了刘中时而挨着彭程书记去坐了,你也说了,如果管的话,后果堪忧。可是如果不管,你的那些人只怕就要人心不稳咯。”
萧宸嗯了一声,淡淡地道:“所以管还是要管的,但绝对不能直接去chā手,要用别的办法。”
叶yù灵好奇道:“什么办法?”
萧宸微微笑道:“郑庄公之法。”
叶yù灵瞪了他一眼:“又来了!”
萧宸哈哈一笑,说:“yù灵,我知道在信息技术上你是高手中的高手,不过读史不仅可以明智,还能让人更有城府,有空你也可以多看看。”
叶yù灵轻哼一声:“我要那么深的城府做什么?”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打定主意要多看看史书了。
萧宸也不管她,解释道:“《左传.隐公元年》记载:郑庄公弟兄二人,母亲武姜因生庄公时难产,因此对他心生厌恶,取名‘寤生’,相反对其弟弟叔段却百般宠爱。按照古制,寤生是老大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王位,成为郑国君主。母亲武姜更加心怀不满,千方百计培养叔段的势力,以便强大后取代庄公。于是她就替叔段请求封地想要制邑,庄公不同意,武姜又请庄公把叔段封到京襄城,庄公同意了。叔段到京后,称京城太叔,招兵买马,修筑城墙,准备谋反。卿士祭仲发现后告诉了庄公,庄公说:‘只要我母亲武姜愿意,有什么关系。’祭仲说:‘武姜没有满足的时候,不如早点把他们安置个合适的地方,不然就难对付了。’庄公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等着瞧吧!’到了郑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722年),叔段认为时机成熟,就和母亲商量谋反日期,武姜作出决定后就回信给叔段,让他立即起兵,自己做为内应。此时,郑庄公早已发现他俩的yīn谋,截获了密信。拿到证据后,郑庄公即派公孙吕率二百辆兵车包围了京襄城,叔段措手不及仓皇逃至鄢陵,又被庄公追杀而被迫逃到共城后自杀。”
叶yù灵这时想起来了:“这就是‘掘地见母’的由来吧?”
萧宸点点头。
叶yù灵忽然双手挡在xiōng前往后一躲,一副森严戒备的样子看着萧宸。萧宸奇道:“你这是干嘛?”
叶yù灵佯装惊恐:“你这人太yīn险了,我好怕……”
萧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把把叶yù灵抓过来横放tuǐ上,朝着她弹力十足的翘tún上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伴随着叶yù灵半真半假地惊呼,这三层yù泉山别墅小楼里顿时生出一股暧昧的气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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