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刀出刀,快不可言,疾风未至,寒光先临。罗士信心中微凛,顾不得抢信,缩手拔枪。
他长枪和旁人不同,不用之时,化作三截,背负在背上,有如短棍。
王伏宝一刀削出,极快极厉,罗士信后发先至,竟然不遑多让。只听到咯咯两声细响,罗士信手中短棍已遽然暴涨,尖端探出个枪头。
他振臂急刺,奔的却是王伏宝的单刀。
叮的一声脆响,王伏宝单刀荡开,脸色微变。众人都是西梁王的手下,虽是朝夕相对,可从来没有比试,虽知道对手不差,可到底如何也不知晓。王伏宝怒急挥刀,仓促出枪,可罗士信还能一枪刺中王伏宝的单刀,速度已稍胜一筹。
不过王伏宝挥刀之际,示警之意更浓,并非全力以赴,这次被罗士信击中,脸色微沉,手腕一震,单刀竟然发出嗡嗡鸣响。
罗士信暗自凛然,知道王伏宝动了真火,不敢大意,见烛光下,刀影如蛇,双眸凝望,手中长枪却如山如岳,巍然不动。
枪刀相交,激起一阵疾风,吹起了桌案上那封书信。飘荡在空中。可二人如临大敌,均是不敢去抢那封书信。
书信飘零,就要向地上落下,一只手伸来,轻轻的拈住了书信。罗士信见那人手掌宽阔,五指茧子厚重,心中微凛,扭头望过去。只听到嚓的一声响,王伏宝收刀归鞘,恭敬道:“属下参见长乐王!”
罗士信抬头望过去,就见到窦建德一张宽容地脸。
罗士信头一昂,本待说什么,窦建德扭头过去,坐下来道:“大伙是兄弟,何必刀枪相见?”
他声音轻淡。可罗士信也收了长枪。窦建德身边站有一人,却是刘黑闼。二人没想到长乐王竟然离开黎阳,赶到东平,不由讪讪。
王伏宝道:“启禀长乐王。方才……不过是场误会。”
罗士信冷哼道:“真的是王伏宝问心无愧,却被罗士信逼的心头火起,“不是误会是什么?”
罗士信才待再说,窦建德沉声道:“士信,大敌当前。岂可自乱阵脚?”罗士信舒了口气,竟不言语。
王伏宝毕竟是识大体之人。见罗士信不再言语,也不咄咄逼人。简要道:“长乐王,这份信是萧布衣派人送来。我正疑惑之时,罗将军赶到。想是疑我叛变。这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罗将军也是好意。”
罗士信嘴唇动了两下,眼中满是错愕,可转瞬,又变成了敬重之意。他自忖,若是方才王伏宝这般对自己,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原谅,想及这点,扭过头去。
窦建德笑道:“这信,我可看得?”原来他接过书信后,看都没看一眼。王伏宝一笑,些许豪气,“当然看得!”
二人一问一答,相视一笑。\\\窦建德扫了一眼书信,落寞的笑笑,“萧布衣此乃挑拨离间之计。”
刘黑闼重唾了一口道:“这小子就好使这些龌龊地法子。”罗士信心中微凛,窦建德却长叹道:“双军对战,只要能取胜,方法又有何优劣之分?他一纸书信,看似热忱,想要招安王兄弟,可他实在小瞧了我窦建德,更小窥了王兄弟。”话说穿萧布衣的心意,已让王伏宝心中怒气尽消。哈哈大笑道:“有长乐王今日一言,王伏宝死而无憾。”
王伏宝满是豪情,窦建德却是微微蹙眉,只是转瞬变成了温和的笑容,“虽说疆场生死难料,可眼下我们不能死,只能胜。王兄弟,刘兄弟,士信,过来一叙。”
他伸手一招,顺便展开了桌案地地图。王伏宝、刘黑闼马上围了过来,罗士信却是犹豫片刻,突然道:“萧布衣倒没有小瞧我罗士信,王将军,方才若有得罪,请你见谅。”
王伏宝一笑了之,“若兄弟们都和士信般,那我也不愁
窦建德听出言下之意,又是皱了下眉头,可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凝望地图道:“张镇周、史大奈、秦叔宝三人固守巨野、雷泽、郓城三地,遥相互望,以烽火为号,互为支援。程咬金、裴行俨一正一奇,握游击之兵,散在城外,让人防不胜防。据我所知,他们粮草充足,挺到年底都是不成问题,你们有何妙策破之?”
刘黑闼道:“长乐王,我等战线拉长,兵力分散,他等足有七八万大军,又有铁甲骑兵助阵,想破之并不容
刘黑闼是越挫越勇,虽知困难,却不畏惧,可他说的和不说没什么两样。笑,“当然不容易,不然我也不会亲自前来。王兄弟,你有何妙策?”
王伏宝忧心忡忡,却不好打击士气,皱眉道:“我们或许可以退……”
“退?”窦建德微有诧异,“退到哪里?”
王伏宝谨慎道:“如今大军激战东平,他们粮草充足,我等却要从河北远道运粮。本来长乐王本意是取黎阳仓储,做进攻东都之根基,却没有想到,东都竟然一把火烧了黎阳仓……”
虽事隔已久,窦建德听到这里,仍仰天叹息,“他们地确够狠辣。”
王伏宝小心翼翼道:“我等远道运粮,恐粮秣不济,徐圆朗虽和我等联手,却爱惜兵力。不肯全力以赴,这才让张镇周支撑许久。如果我们一退,将西梁军拖出东平,他们的守势一破,我等机会就来邦邦道。
王伏宝叹口气,“罗将军可有破敌之计?罗将军可要知道,秦叔宝不好对付。”他口气隐有嘲弄之意,罗士信脸色阴沉。原来罗士信在东平。作战地主要对象却是秦叔宝。
秦叔宝虽是病怏怏的人物,可绝对是东平诸将中最难啃地骨头。秦叔宝甚至比张镇周守的还要稳!
秦叔宝用兵不拘一格,罗士信几番搦战,双方互有胜可秦叔宝绝不贪功冒进,罗士信虽锐气十足,拿秦叔宝却是半分法子都没有。
窦建德见罗士信隐有怒气,微笑道:“不能退。又如何?”
罗士信吸口气,“不能退,只能进!要知道西梁军就是要磨去我等地锐气。去年冬季一战,我等无功而返。已士气低落,这次倾十数万大军来攻,若是再行退后,只怕再无进取东都之心。若依我意,可暂放东平不理。我等大军可兵合一处,过济阴径取荥阳!”
王伏宝道:“难道罗将军要效仿李密、杨玄感的行径?”
罗士信冷冷一笑。“王将军若是连战地信心都没有,何谈一胜?”
王伏宝脸色微红。“罗将军,战不战。只看谁还在抵抗西梁大军就已知道。我王伏宝虽是无能,可并不贪生怕死。只要长乐王喜欢,这条命送在东平又能如何?可眼下这些河北军,均是我等出生入死地兄弟,凭一时血气,将他们置于死地,我等于心何忍?”
他铿锵而谈,虽是针对罗士信,暗中却是对窦建德所言。
窦建德如何听不出,又是皱起了眉头。
罗士信见王伏宝苦口婆心,终于换了尊敬的脸色,“王将军,其实我虽说进,本意却非要取东都。想李密、何会重蹈覆辙。我说进,用意有三,一来若能取济阴,攻荥阳,顺便将东平纳入长乐王的疆土,无疑鼓舞士气。二来张镇周等人固守不出,我等若攻荥阳,他等必将断我后路,他们若是出兵,我等能以伏兵袭之,可破西梁军,说不准还能攻陷东平。”
王伏宝皱眉不语,却承认罗士信说的有几分门道。
窦建德颔首道:“那用意之三呢?”
罗士信得窦建德鼓励,精神一振,“我等若取荥阳,可不必拘泥定势,反倒可顺河南下,去取江淮之地。萧布衣看似勇猛,其实却有极大的漏洞。”
窦建德精神一振,“他地漏洞在哪里?”
“他的漏洞在于他的疆土扩张太快,人心不稳,虽看似兵多将广,但显然,他所有地悍将均是用于河北、山东左近,内地却少良将镇守。我等若顺运河南下,逼近江淮,可趁江淮军归顺不久,军心不稳之际,发动他们归附,王世充被萧布衣所逼,若得我等相助,当能兵合一处。到时候,我等进可取东都,退可下江南之地,总比退守河北,被人瓮中捉鳖要好很多。”
窦建德轻拍桌案,含笑道:“士信眼光独到,此计不差。”
王伏宝本想说些什么,见窦建德如此,沉默无言。窦此,我等当商议诱敌之计,看能否将张镇周这老狐狸拖出东平……”他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吩咐据守进退之道,三将连连点头,却是各怀心事。
等吩咐完毕,夜也深,窦建德吩咐刘黑闼、罗士信回去休息,等待天明作战。
王伏宝见窦建德没有归意,知道他有话要说。挑明油灯,却是良久无言。
二人默默相对,不知过了许久,窦建德才道:“王兄弟,士信年少成名,几经磨难,性格偏激,还要多谢你看在我地面子上,不和他起了冲突。”
王伏宝心中温暖,悠然道:“你我兄弟多年,还有什么看不开吗?”
窦建德喟然一叹,“我作茧自缚,到如今进退两难。”
王伏宝心头一震,明白窦建德言下之意,霍然而起道:“长乐王,你并非不明事理,眼下遽然兴兵,可说是孤注一掷,若败就亡。罗士信计谋听起来不差,可若真的南下,河北的兄弟,有多少会跟随
王伏宝一语就道破了河北军的弊端,河北是他们的家,转战江淮,兵士不见得喜欢。兵士不喜,以何为战?
窦建德叹道:“当初我带兄弟们起义,从未想到会有今天地成就。”
王伏宝道:“长乐王宅心仁厚,作战果敢,兄弟们都服不过是介莽夫,能有今天的成就,恐怕更是意料不到。”
窦建德望了王伏宝良久,欲言又止。
王伏宝看出他有心事,不解道:“长乐王,到如今,你还有事情需要向我隐瞒吗?我知道,你并不赞同士信所言!你觉得若依罗士信所言,我们有几分机会?”
窦建德垂下头来,看着双手。那双手,本来握惯了锄头扒犁,可如今,却已沾满了鲜血。
“杜伏威归降了。”窦建德突然道。
王伏宝错愕道:“这个消息我们早就知晓了呀。”
窦建德十指舒展,想着什么,“不知道……他归降地时候,想的是什么?”
王伏宝想到什么,脸色变地苍白,“长乐王,你……”他太过震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想说什么。窦建德抬起头来,双眸中满是倦意,见到王伏宝的不安,微微一笑,“地位有时候是荣耀,有时候是拖累。我伊始是官逼民反,后来是为兄弟保卫家园,到如今,虽说是长乐王,可少有欢乐地时候,我现在……没有回头之路。就算我们不来攻萧布衣,他迟早也会攻打我们,李渊、萧布衣都等得,我们却已等不得。既然如此,主动出击,乱中取胜,还有机会胜出!”
王伏宝咽口唾沫,这才坚你肯继续战下去,河北军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屈服!”
窦建德怅然一叹,却不再说什么。
王伏宝心中惴惴,总觉得窦建德满怀心事,可又不知道如何劝慰。窦建德却已起身,向营帐外走去,“晚了,歇息吧。”
他走到帘帐处,突然道:“王兄弟,其实你和士信所言都是好计策。你刚才问我有几分机会,依我来看,若是能把握的好,机会很大。”见王伏宝满脸不信,窦建德眼中露出古怪之意,“因为我得知个对萧布衣不利消息。”
“什么消息?”王伏宝急声问。
“颉利可汗已出兵十万,相助李唐。河东危机不日可定,李渊当不会放弃和我们合击萧布衣地打算!”窦建德说完后,转身出帐。
王伏宝欣喜中夹杂着无奈,隐约听到窦建德一声余叹,苍落寂寞……天小爆发,恳请朋友们月票支持!!
谢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