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五年正月,是一个寒冷无比的冬天。
从小年前后开始,一群群携家带口的难民,从四面八方涌向大明帝国的都城,北京。
这些人大都操着关中口音,也有不少像是直隶、山东、河南一带的,他们披着褴褛的棉祅,腰间勒根草绳,用扁担挑着瑟瑟抖的孩子,和又黑又破的被子,或是沿街乞讨,或是四处寻找施粥的地方,艰难而又卑微的想要活下去。
起先京城的老百姓还觉着这些人挺可怜,任由其在店铺屋下,胡同里头住下,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难民人数竟然呈爆炸性增长,过完年没几天,竟然涌进来十几万之多,而且还有继续猛增的趋势,各种治安事件自然也跟着同步增长。
焦头烂额的顺天府尹一看,心说这样下去不行啊,便上奏皇帝,请求驱逐灾民,但嘉靖帝正在跟老天爷赔罪呢,岂能答应这种事情?可混着住也确实不是办法,严阁老便出个主意道:“把灾民全部迁到外城去,不许其进入内城。”
皇帝觉着不错,命顺天府照此执行,将所有灾民集中到外城安置……大明朝的北京城原先是没有外城的,京城九门就是外城门了,但日久天长,人口渐多,京郊也繁华起来了……更确切的说,是南郊,有了很多的住家商铺,逐渐展成规模,甚至皇家祭祀的天坛和先农坛也建在此处。
繁华的同时,隐患伴随而道北京城极其靠近蒙古草原,乃是遏其南下的咽喉之地,成祖皇帝迁都于此是为了‘天子守国门’!国初压着蒙古打,倒没什么问题,但后来国力衰落多次被鞑靼瓦剌兵临城下,没有城墙保护的京郊地带,每次都会被蹂躏的死去活来。
遂有官员建在京城外围建一圈周长约八十里的外城,以策安全。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拖到前几年才开工,最先建的便是正阳门外的南郊外城开工不久,就因资金足,难以为继……这倒也不能怨朝廷没有及早筹措,谁能料到朝廷的赋税重地,惨遭倭寇蹂躏呢?
无奈之中,嘉靖帝派严阁老去想法。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严阁老还算不上巧妇,这不是明摆着难为人么?左思右想之下终于憋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筑南线城墙,其他三面待日后有钱时再说。
于是乎本设计图地‘回’字形北京城。便成了现在地‘凸’字形。
这段南外墙于去年夏天基竣工总长二十八里。开有七座城门。正门命‘永定门’。其余也尽是‘左安’、‘右安’。‘永宁’之类地名字。一看就是爱好和平地严阁老给起地。
孰料建成没有半年。腊月里大地震。便这段城墙震坏了十余里。城门也倒了几处。其损毁程度。比内城那一百五十多年地老城墙严重多了。
但作为进出京城主要通道地永定门。毫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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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沈默就站在这座近十丈高地灰砖绿瓦剪边顶。重檐歇山三滴水地楼阁式城门楼外。望着两边龟裂明显地簇新城墙。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倒是朱十三气得不行,跑到城下捡起一块断落的城砖,拿过来用力一掰,竟然一断两截,义愤填膺道:“这是城砖吗?这比咱们在山东吃的杠子头火烧都不如!严世蕃,还有他不敢贪的钱吗?”
沈默看那城墙下巡逻的兵丁,已经探头探脑瞧过来,不由笑道:“这话也就是你们北镇抚司的人敢说。”一听说是锦衣卫,那些兵丁避之不及,有多远闪多远。
朱十三也自觉有些失言,他虽然不怕严家父子,却也不想给大都督惹麻烦,丢掉那两截城砖,拍拍手道:“在外面怎么随便都行,回到京里可得注意点。”这话仿佛说给自己,其实也是提醒沈默。
沈默当然听得懂,颔道:“是啊,不能自找麻烦……我跟家人说说,让他们不要和咱们一起进京了。”
“也不用这么急,”朱十三讪讪道:“等进了前门再说吧。”
“不用了,”沈默笑道:“就现在吧。”便转身往后面一辆马车边走去。一路奔波颠簸,原先的马车早散架了,这辆还是在通州才买的。
他轻敲下车门,柔娘便从里面打开,北风一下子灌进去,沈默也不要凳子,赶紧抓着车壁上去,使劲把车
往里面一看,只见若菡拥着厚厚的被子,正在沉
沈默登时放缓了手脚,压低声音道:“好点了么?”却是问的柔娘。
柔娘小声道:“吃了药,刚刚睡着。”在天津卫时,若菡受了些风寒,加上一路奔波的疲劳,终是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