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一片慌乱,宫本连忙举起远镜,朝对面望去。
两里外的海面上,十二艘悬挂黑色骷颅旗的巨舰乘风破浪,朝倭国朱印船冲来,巨舰两侧船舷上装备的舰炮比巨型红夷炮还要大些。
迎风飘扬的黑色骷颅大旗下,一个全身披甲的军官在士兵簇拥下,也举着远镜朝这边张望。
“不像是明国水师,也不是朝鲜人,你看看!”
朝鲜通事放下远镜,脸色惨白,望着宫本胜成,身体已经开始打颤:
“开····开原军服!他,他们是刘招孙的人!”
细川家老老迈的身躯像被铅弹击中,在风中飘摇。
“国崩!国崩!”
忽然,甲板上陷入慌乱的武士浪人一起惊呼。
如同闷雷在耳边炸响,巨舰侧舷升起阵阵白烟。
三枚十五斤重的铁球冲破烟雾,呼啸而至,重重砸在左舷海面。铁球溅起一道道巨大的水柱,从半天溅落在朱印船上。
宫本胜成被海水浇在身上,彻骨的寒意渗入家老肌肤,让他心惊胆寒。
“区区宁远,中国存亡系之,若宁远不守,则数年之后,我辈父母兄弟皆披发左衽矣!”
崇祯元年三月二日。
暮色四合,宁远西门瓮城。
左臂负伤的王在晋一把推开上前搀扶自己的亲兵,伸手指向远处正在扩大的城墙缺口,大声对周围明军吼道。
“刘招孙已委身蛮夷,与禽兽无异,他刚屠了赫图阿拉,屠了广宁,下一个便是宁远!本官身负皇恩,食君禄,为君死!誓与宁远共存亡!与刘贼不共戴天!”
崇祯元年,平辽侯背叛大明,勾结蒙古、女真外番,朝鲜乱民,袭击辽、沈,侵占广宁,率数十万乱民围攻宁远。
辽东辽西各地蛮夷,皆称之为“天可汗”,刘招孙如此卖国求荣,委身蛮夷,令大明诸位正人君子愤恨不已,王在晋便是其中的代表。
辽东经略说罢,奋力扯下战袍一角,裹住还在流血的左臂伤口,推开亲兵,忍痛搬起脚下一块石块,脚步踉跄朝城墙走去。
站在旁边的祖大寿立即振臂高呼:
“王经略亲自搬运石头封堵城墙,我辈行伍中人,怎能退缩?是爷们的,跟本官上!杀刘贼啊!”
说罢,他也搬起块石头,小跑着朝王经略追去,身后两名家丁连忙上去护卫,祖大寿见四周无人,低声怒道:
“不长眼的东西,快闪开,这儿又没开原军,等会儿过去了再保护老爷我!”
两位主帅身先士卒的示范,大大提升了守城将士军心士气。
有人带头后,蜷缩在瓮城中的黑压压的守军奋勇上前,争先恐后朝城墙缺口冲去。
守军肩挑背扛,用砖石木料,很快将开原军挖开的缺口填上。
不仅如此,他们还将一百多名已经冲入城中的外番蒙古人斩杀一空。
一面刚刚树在西门城头的黑虎大旗被祖大寿用斧头砍断。
家丁们举着盾牌护卫祖大帅。祖大寿对站在城墙上的王在晋笑道:
“王经略,刘贼数次攻城,皆被我军击退,士气大挫,快要成强弩之末了。”
王在晋在标兵护卫下,走过一具具尸体,望着城下折断的开原军旗和正在溃败的外番乱民,长长叹了口气。
“祖帅说的是,刘贼人数虽多,然多是乌合之众,不堪苦战,只要再大败他们一场,必然崩溃!”
两人扬天大笑。
这时,城下沉寂已久的叮当声再次响起,没有撤走的辽民还在挥舞斧头铁镐凿城。
祖大寿怒道:“这些乱民正是难缠!仗着滚木擂石砸不到他们,竟敢如此挑衅!”
说罢,他向王在晋请求率一支家丁从水门出城,杀光这股乱民。
王在晋自然不允许祖大寿这样出去冒险。
这时,一个幕僚模样的中年人来到王在晋身边,对辽东经略低声耳语几句,王在晋点头笑道:
“立即去办!”
盏茶功夫,标兵们抱着一床床棉被、褥子登上城头,在祖大寿错愕的注视下,士兵们将火药均匀的洒在被单、床褥上,最后把它们包裹起来卷成一团。
“扔下去!”
守军将一床床被褥扔下城头,暗夜中,躲在死角的辽民外番早被冻得缩成一团,见有被褥遍地,纷纷上前抢夺。
“扔火把!”
上百根蘸满桐油的火把一起投下,遍地被褥立即燃烧起来,城下顿时烈火熊熊。
上百名辽民外番立即被大火吞没,剩余的人连忙躲到楯车下面,任凭周围烈火烘烤,不敢再冒头。
“放火柴!”
一捆捆浇过桐油、洒满火药的木柴,挂着铁索从城头缓缓坠下,一捆接一捆落在楯车车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