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天后,经历种种磨难,他们终于抵达临清,临清现在是关内齐军坚守的最后据点,用武定皇帝后来的话说“临清是关内人性的唯一保留地,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然而这片熠熠生辉的人性高地现在正被北伐明军团团包围,河南豪强马洪起也想分一杯羹,临清周边的豪强虎视眈眈,只等争斗的一方流血倒下,便立即扑上前去将它们分食一空。
马士英等人尝试几次想要进城,都被马洪起的哨马阻拦,双方爆发了几场小规模战斗,大齐损失了一名卫兵,河南兵死了三匹哨马。
马士英不敢逗留,只得绕开临清,继续往南京而去。
途径淮扬,所有人都被眼前景象震惊。
运河河道已经干涸,两岸的田地全部荒芜,头顶上空,蝗群像乌云掠过一片片田地,蝗虫将地里的荒草啃食一空······
六个人沿着运河向南边走了整整两天,路过成百上千座村庄,这些村庄都只剩下残垣断壁,村民全部消失不见,偶尔会有一两只恶犬闻声而来,站在村口对着众人低声狂吠。魏昭拿刀逼退红着眼睛的恶犬,不让它们靠近。
“马侍郎,村子里多半爆发了鼠疫,这些狗吃了人肉,已经发疯,你看它们眼睛都是红的,让疯狗咬上一口,咱们也会疯的。”
这些天沿途所见,已经足够让一个正常人变成疯子。
吴又可在京师时,给大家说过人被疯狂撕咬后的惨状,大家小心翼翼避开这些疯狗,沿着干枯的运河河道,继续这趟险象环生的旅程。
马士英一行人等离开临清的当晚,临清豪商东方祝买通一名守军把总,乘着夜色从西门夜缒而下,越过护城河来到对面明军阵地。
他很快被一名明军斥候发现,那个结结巴巴的斥候,边走边向他勒索。
“银···银子,票···票子,女····女子,都,都他妈给老子拿,拿出来,别,别想蒙混过关,你要是····是商户,就拿银子出,,出来!”
“我真的有事见你们大帅,银子没带!兄弟,别误了正事,赶紧带我去见左大帅,改天我带你去临清逛窑子,秦淮瘦马听过没。”
“揍····揍你小舅子,还,还敢骗我。拿银子!”
东方祝伸手抓住那磕巴斥候手臂,一个侧翻,把他摔倒在地,对面顿时涌上来七八个巡夜的家丁,明晃晃的刀子抵在东方大官人脖子上。
“别杀我,杀了我,你们就别想攻破临清州城,想要银····子,女····子的,就听我一句劝!”
东方祝也跟着磕巴起来,气得那个磕巴斥候从地上爬起,抽出腰刀就要来砍人。
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一脚踢开那斥候,上下打量东方祝一眼,冷冷道:
“走,我带你去见左总兵!”
“届时,我等便在东门纵火,将军率大军猛攻西门,齐军顾此失彼,可一战而定,”
左良玉认真端详站在面前的东方祝,锐利的眼神像刀子般,仿佛要把临清地头蛇的内心剖开。
东方祝迎着锐利目光,神色不变,一脸谄媚道:“将军,小的听说刘督师带人去了京师,还带去了好多辽西兵,不知大军攻打西门兵力是否充裕?”
左良玉瞪他一眼,眼珠不停转动,显然是东方祝起了疑心。
“将军勿怪,小的不怕死,只是城中纵火,担着天大的干系,一家人生死都在辽东兵手里,若有差池····”东方祝说着,脑海浮现出他府中一妻六妾的模样,还有昨晚刚和自己在轿中缠绵的李桂姐。
左良玉狠狠瞪向东方祝,黑塔般壮实的身躯上前一步,东方祝虽也壮硕,然而在身高九尺的左良玉面前,还是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就在东方祝不知所措时,却见左良玉伸出大手,用力在东方祝肩头拍了拍,大咧咧道:“刘宗周不在,江北大营五六万兵马,都是老子说了算!什么刘宗周吴三桂,给老子提鞋都不配,那个姓蒲的,逃不出临清城,城中守军,也都会死,等占了临清,咱也去当个兵部尚书,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东方祝听了这话,连忙行礼拜谢道:“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替临清商户谢过左将军,不,谢过左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