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昃瞳孔收紧,是有惊愕,确也低低答道:“诺。”
“辛苦刘大人了。”尚书台府前,她驻了脚步,微向身后之人点了头,“我信你。”
念听此三字,李昃一时间受宠若惊,忙以垂首猛地跪拜于地:“臣以死效忠效王爷之心日月可鉴。”
“所以我言信你。”她伸手虚抬了他一把,手凉寒,“元狄兄弟倒也是今年的贡举科选吧。同他念一声,延陵对他期望颇高。”
“王爷。”李昃惊呼了声,心中更是澎湃,一时激动地无言复加,张口结舌道,“犬子…不才,若能得了王爷指点提拔,是那狗娃子…连着我李门之幸。”
延陵易满意一笑,回首转身,即视入了车辇。风起帘翻,那触目惊心的“允执厥中”再次逼入眼眸,她只一轻笑,黯了目色。
先人之话,从来都是信一半疑一半。
人心确是危险难测,道心确也幽微难明。于她眼中,舜帝是将此番道理讲了禹,却未讲尽精髓。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皆不过是尧天舜日,凤凰鸣山下的虚妄之谈。
这天下,惟有以恶制恶,才是臻备。
黄泉路上,公仪棠也许等不到自己。
他们不当同路,他下九泉是要入轮回,而她,必将入地府受极刑。
昱瑾王府,书斋亭六面落下了帏帐挡雨遮风。
以祁连山墨玉打造的案台前,袭浅靛绸衫的男子一手负了身后,前倾弓身,另一手持着重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头黑发轻束以最寻常的木簪相绾。眼眸清澈,却因着太清了,反看不至深处的波澜。唇边含笑,是最浅最柔的那般。
蓝驰静默在其身后冷目观凝着自家王爷诗兴大起,挥笔而就。几个时辰下来,他站得是有些乏了,只案前之人似乎兴致未减。
西面帏帘由随侍抬起又阖下,着月白布衣的男子已是持扇而入。
尹文衍泽未立身寻望,笔下浓墨微匀,唇端滑过一丝明快笑意:“佐尘来了。”
“王爷。”文佐尘浅一躬身,低唤了声。
尹文衍泽放了笔毫,一推案台:“召你来,无要事。闲着无趣,找人聊两句。”说时起眸掠了眼蓝驰,吩咐着,“去备酒,一盅冷的,一盅热。”
“王爷想聊什么,九章算术,还是四方元鉴?!”
“哦。近日忙得看不进去算法。”尹文衍泽沿了冷玉桌侧缓缓落下,推递了盏叠糕点,“喝酒前先垫着点。”
“那王爷是要论朝事?!”这密不透风的亭中隐有些闷燥,引得文佐尘边言边摇了纸扇。
“本王借病休了半月清闲假,你也不是不知道。今儿召你来,真不是什么要紧事。”
“那是——”
“她喜欢谈些什么?”尹文衍泽就着热茶,淡淡道。
“王爷说的是?”
尹文轻挑了额眉,瞥了他眼:“本王的王妃,文少傅之爱徒。”<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