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扑入,满殿香暖黯然残逝。.wenxue
含元大殿,一时间静得出奇。无人应声,无人抬眸,纵是喘吸声都是浅呼轻吸。
圣元帝醉醺了一双目,静沉了良久,金玉之口方开:“衍泽,你住嘴。”言时微抬了眼皮,双眉之下俱是疲惫无奈,袖笼轻颤,手中冷杯再持不稳,“咣”一声落了彩釉玉砖,沿着蓝田暖玉的含光阶滚下。
崇毅甫一笑,余光只瞥了尹文衍泽,更是须臾不动地凝攥住圣元帝,似等着金言以定。
“朕之大郢,地广物博,美人更以遍地。不过是个寸银不值的姬妾,尚给得起。”宽袖一摆,圣元帝扶着龙座蹒跚起身,侧身对着殿阶之下的众臣皇亲,另一手握起长晋,未言。
长晋即随着起身,与侧掺扶着圣体,瞬时读懂了老父亲的心意,才是轻转额眉对着下位臣工冷声吩咐:“父皇累了,先行退殿养息。嘱诸等郢夏臣工尽兴。”
殿下一干人等皆是叩首恭贺,方时死寂的沉闷一扫而尽,待到圣元帝身影退下,文武贵臣亦能坐起再持觥筹重起了酒令。
殿之中,得了圣元帝默许的崇毅更为猖獗,于周遭歌舞宫乐再兴之时,横抱过棠卿即是要离去。
“崇毅!”尹文衍泽直步而出,挡于崇毅身前,冷光乍寒,他直呼了夏国皇帝的尊名,这一声惊得方缓和的殿中气氛急转直下。延陵易因着这一声,竟也牵去了视线,虚眸观凝着二人,不由得揣摩那个名为棠卿的姬妾倒有何等才馨雅惠,能引得难有动容的昱瑾王无顾君臣之礼高呼异国君主名讳于众。
崇毅扬眉挑出一丝笑讽,盯紧了尹文衍泽,一字一顿,出力咬牙道:“十年未见,骨头倒也硬下许多。质子殿下!”
十年了,他的眉似冷了,眸也寒下。与天地争辉的绰姿,更是能褪尽那些曾以屈辱半世的旧痕。这大殿之中,除了崇毅,再没有人记起那个跪在大夏国玄坤殿上畏畏缩缩候守天子之命的衍泽质子。
尹文衍泽冷眸一颤,捏拳在侧。
二人冷光相对之时,棠卿颤抖着长睫,唇齿轻离,甫一出声:“王爷的挂心,卿卿谢过。”眼中聚满了湿气,恍惚间,她看不清他的容颜,那眉那眼,那轻挑唇角的温笑,却又通通刻印在心上。这一世,是无福厮守而终,便不能再连累了他。
“人言夏国皇帝是英勇神明之辈,若能沾得一丝隆恩浩荡,是卿卿几生几世的福气,卿卿无悔,亦欢。”棠卿言着勉强一笑,努力做出全无在乎的神色,然她演得越逼真,周人便看的愈痛。
延陵易永远记得那一夜,棠卿于含元殿偏道逐渐隐去的身影。
那女人最后一次回眸的明华,深深刻在自己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