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初以为是你,便将你的名字添钦定随嫁的名册。kenwen.”忆起旧事,延陵易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复又垂眸,单手掠过她掌心,重重一握,“心思细腻如你,怎么不会明白我的意思?你忍而未言,直至临行时苦言于我,你并非是那叛奸之人。”
延陵善唇边浮起惨笑:“那时主子已然不再信善儿,予善儿一条活命,谴嫁夏地,已是至仁至善。善儿心里明白,都言主子薄情,然您对着我们这些丫头是会存下半丝情面的,从未念想过赶尽杀绝。也是因此…善儿未有怨恨过主子的猜忌。然…然敏儿她,从来是主子最信最喜,纵是对善儿您都指下一条活路,怎就不能要她活?!”她停了停,敛起眸中波光,忍而又忍,终是耐不下,声音已抖,“方时主子说自己看错人心连并着欠下善儿一个人情,问善儿要什么?善儿只说了一求,唯那一求。”
四更钟响,一波又一波的钟鸣由鼓钟楼传散。那声声闷重,记记敲心。
“善儿唯一求。若以日后主子拿了那丫头,定要保全她一命。”
延陵易愣下,念起往昔之言,如芒刺在背,微一旋身,伤口忽而被撕扯开,痛正以绵延。
随手一缕清风即是重不能承,苦不可堪。
“如此看来,是我失言于你了。”延陵易缓缓开口,每一声皆沉,“然那丫头…确是伤了我的心。能做的,我尽做了。这一条死路,也是她自己选的,我拦不下。善儿,我不骗你,我拦不住那丫头,她那性子比你我都硬,死也不肯解释半个字。我至少…至少留下了她儿子。”
“儿子?”延陵善眼中滚泪凝下,咬紧双唇,瞪圆了一双眼。
“是。”延陵易轻笑了番,疲惫地阖目,叹了一声,“那丫头真是个胆大心细的,竟瞒着我们生了个孩子。像他,更像她。”
“怎么会?”延陵善再亦控制不下,周身颤如筛粒,一抬袖子紧紧揽住石栏膝小方能不倒,泪瞬时凉下,“我那时劝过她,玩火必**,是要她适可而止。未料…未料那一件事上,她是如此执著。”想是当年主子如此疼延陵敏,心事也全只于她一人说念,偏她还是要做出这等事,伤透了主子的心,才会有如此下场!
“可是我不够疼她?”延陵易苦苦自问,话中尽是落寞自嘲,“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叛我,伤我?!这天下,还未有人能如她一般伤我。敏儿,敏儿,你倒是要我如何对你。”言着一步步漫下石阶,裙角由风展起,身影前所未有的凄然落寞。
众人都说那个叫延陵敏的丫头心比天高,爬了主子心上人的床榻,才是触了延陵易的心痛。纯粹是咎由自取得了恶果。然,谣言终不过是水中花,虚幻的紧。延陵善如今明白了,那丫头…是逼得主子一步步退,退至无可再退,亦是伤寒了主子的心。
“主子。”延陵善忙追上两步,连膝带人一软,扒着廊壁垂垂跪下,泪洒满襟,“文少傅的事,是敏儿执拗。然…然善儿也不能要她背着为奸逆叛的罪名候在九泉之下。她虽是一言不说,可善儿明白,她是有苦衷。那孩子的心是最软的,你要她伤人,不若自伤。”
“你…可是有要说的?”延陵易未有回身,扬袖于空中拂摆。
延陵善一时间怔住,胸中有话难言,俱是不能诉的苦衷。重重垂眸,凄凄而泣,摇头泪如雨下:“没有…善儿没有可说的。只望主子能多多念及那丫头的好。”敏儿已死,再多说一言亦是无用。敏儿已死,似乎一切也该由着她的一捧青灰洒尽。
“多年来,我是常以记起她的好。”她要时时念及,才能对她儿子好。这些年,她对着那孩子,便能忆起那一双眸眼。那孩子是越发像她,是样样随她,这才是要…看寒了自己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