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州自古出学士”此话虽不知是谁说的,但确实不假,玄州自古以来就是神州大地上众多学术文化的发源地,多有朝代都是以玄州为都,虽然前朝迁都天州,但玄州好文之风依旧鼎盛,便是贩夫走卒也绝无白丁,谁也能说出几句千古佳话来。
这日,玄州城内一如往日般繁盛热闹,游客满街,商铺门前,来往之人也是络绎不绝,更有一道奇特风景——这城内的人,大部分都做儒生打扮,长衣飘飘,束发斯文,腰间多是别了一折纸扇,风雅得很。
往前走去,就看见一处商铺门前围满了人,交头接耳的声音稀稀疏疏,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稀罕事儿?
挤进人群细看,先是看见商铺高挂匾额,上书清风斋,名字高雅,更有一股墨香之气从内传来,想必是经营文房四宝的买卖。
再往里挤些,便见一书生跌坐地上,手中抱了一幅字画,满脸悲情,看样子伤心得很。
这时,就见那清风斋内走出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先生,脸色铁青,指着书生骂道:“你这无赖,枉读了圣贤书,拿了假画来欺人也罢,便是不买你的,难道还有错不成?!”接着,又转首对围观的人说道:“大家且来评评理,这人好不奇怪,拿了一幅字画来,说是名家手笔要卖给我,我本就收购字画,就拿来看了,那画虽非劣品,却哪里是什么名家笔迹,便是落款之人,我听都未曾听过,老夫精研字画一道数十年,断然不会看错,谁知这人见我不肯买,就又哭又闹,无礼之极!”
说话之时,有路人见了那书生模样,似乎认识,就大声道:“这不是城北那穷书生曲流觞吗?我听说他变卖了祖业,想要去城主府上求亲,当真是癞蛤蟆想是天鹅肉!如今居然做起蒙骗人的勾当,实在是个下作之人!”
一听这话,清风斋老板怒火更甚,道:“原来如此,哼,还算老夫机警,否则岂不是让你这无耻之人奸计得逞了。不行,你这等人绝对姑息不得,来人,拿了他去报官!”
书生处在众人围观之下,本就惊慌无比,听到这话,连声惊道:“掌柜切莫如此,小生不过一时心急,乱了分寸,绝无恶意,这画不收便罢了,我这就离开!”他收起字画,忙要逃跑。
可糟糕的是,周围人多,围了厚厚一圈,堵得水泄不通,一时竟没有挤出去,身后两名清风斋伙计已经来到身前,书生着急躲了几下,却没什么作用,片刻就被抓住两手,摁倒在地。
他这会儿身上也疼,心中更急,又开口哀求道:“掌柜饶命,便放过我吧,我尚有要事,入不得牢狱啊!”
周围人却没有同情,尚且说道:“你这是咎由自取,玄州城可是法制之地,怎容得你胡作非为,若然放了你,岂不是又去害别人。”
清风斋老板也是毫无怜惜,狠声道:“便如这在场诸位所言,若然放了你,岂不是枉顾礼法!”
话说到此,也没了商量的余地,伙计也不管哪书生如何挣扎,就要押他去见官。就在这时,却有人开口说道:“诸位且慢。”
清风斋老板一听这话,略有些讶异,这众口同词之下,没想到还有人敢开口阻拦,就朝说话人看去,见也是一青年书生,脸色略有些不快,问道:“你又是何人?莫非是这书生亲朋?”
那人笑了笑,缓缓走出人群,来到书生旁边,才开口道:“在下只是一游历路过之人,今日才到玄州城内,久闻玄州之地,人人通达事理,熟读圣贤之书,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年轻人傲立众人之间,没有丝毫忐忑,动作从容,面带微笑,好似弱柳扶风,眉宇间稍显稚气,却是年龄不大,看他昂首挺胸,自然有一股正气,让人无法忽视,等看清了相貌,才辨识出来,这不是一心寻仙问道的袁西望,又是谁人?
别过华云豪父女,至今已有大半年,他一路北上,横跨两州之地,走了早有四五千里,然而,袁丰口中的玄阳宗齐云山,依旧是没有丝毫踪迹。不过,一路上经历世事,他却早已将心智锤炼得更加坚定,并不感到忧患,还是斗志盎然,依旧一路北上,这才到了玄州。
刚才的事情,袁西望在人群中看了许久,心中对这玄州城之人大是钦佩,人人皆是通明礼法,口中更无粗言秽语,也不轻易动武,不过就是严苛得很,大概是民风所致,也不能说是不对。
他观这书生也非獐头鼠目之象,反而气质优雅,有好学之风,况且只算得上是小错,换了其他州地,根本不至于此,便站出来为他说话,他原也是读书之人,更擅长于与这些文士打交道。只一句话,就不着痕迹得赞誉了周围之人,更叫他们觉得身为玄州之人,名声在外也是这般大,不由心生优越,就忘了唐突之责。
那连清风斋老板听了他的话,脸色也是和畅多了,说话声音也稍显和气:“哦,原来这位公子还是远来之客?不知喝住我等,有何见教?”
袁西望抱了抱拳,朝众人打了个招呼,才开口说道:“在下刚才看了许久,却也觉得这位兄台有不对之处,不过,也非大错,况且掌柜将他扫地出门,也未有损失,何不就此作罢,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反是不美?”
掌柜听完,一时也不好反对,只道:“公子此话虽是善意,可是这人失了礼法,怕是不能轻饶。”
袁西望神情坦然,似乎早有定计,依旧笑道:“常言道,法外施恩,便是法内也不忘乎人情,掌柜又何必将事情闹大,显得自己度量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