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号房内外两间,外间窄小一些,但对于乔老汉而言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了。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衫之后,先前那个店伙已经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早饭,虽然并不丰盛,只是米粥、馒头和几样小咸菜,但是二人仍旧吃得十分舒坦。</p>
开始的一天,林南就在房间里睡觉,一路南来确实有些疲乏,何况前一天又顶风冒雨在外头窝了一宿,既然人家说让休息咱就休息,管它白无常还是黑无常,至少现在对自己没什么威胁。因此林南放下心思,这一倒头就睡了六个时辰。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店里头已经掌了灯了。</p>
林南刚醒不大一会儿,外头便有人敲门,还是那个店伙,见到林南连忙堆起笑容,说道老板有请。林南连忙收拾了一下,跟着这店伙便下了楼。三转两转来到了一楼大柜后面的那个小屋前面,店伙侧身掀开帘子,打了个招呼,林南低头走了进去。</p>
帘后面竟然别有洞天。</p>
长长的一条廊道,左右分开竟有四个房间,此刻东南角的门开着,里头亮着灯似有人声,林南迈步过去,发现里头一张桌子一盏灯,旁边坐了三个人。见到林南站在门口,当中一人连忙站了起来:“这位就是乔兄弟吧?来来来,哥几个等你半天了,过来坐!”</p>
林南扫了一眼,发现三个人俱都不认识,早晨见过的常千户并不在其中,不觉心中有些纳闷。适才招呼过林南的那人说道:“千户大人临时有事,出去串门儿了。临行时特意交待下来,让兄弟们好好给乔兄弟接接风,呵呵!”停了一下,这人又接着说道:“来来,都认识一下,我叫丘彪,这是余勇,刘文彩!”</p>
林南连忙挨个见礼,同时也挨个打量这几人,旁边两位也都站起来和林南打招呼。余勇肤色微黑,有些偏瘦,头上戴着一顶六合小帽,冷眼看上去仿佛街边上打混的。刘文彩则生得要好多了,穿一袭长衫,有些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但看上去又似乎有些落魄,鬓角隐隐有些许的白发滋生。刘文彩似乎比较擅长说话,和林南寒暄了几句笑着一指丘彪:“适才丘大哥说得有些含糊,乔兄弟大概还不清楚,咱们这一带的兄弟不少,今日有很多因为生意上的关系不能来。但附近这些兄弟都靠着咱们这个店来讨生活,而咱们这个店的掌柜就是丘大哥了!”</p>
林南一听顿时心里有了个大概,这刘文彩外观上虽然落魄,但是做人果然眉眼挑通,话说得含蓄,却是又提点了自己,又捧了丘彪。飞翎卫这边的兄弟不少,但挂线递消息主要靠这平安客栈,那么说的话,这客栈相当于在襄阳的一处指挥所!而这丘彪能在这里被称为掌柜,那职分肯定要比一般人要高!但从开始介绍时他对常虎的称呼来看,职位应该比千户要低,以上种种,林南几乎可以肯定,这丘彪至少也得是个百户!琢磨明白了,林南连忙有依着官场礼节重新见礼。</p>
花花轿子人抬人,刘文彩会做人,林南也会顺杆往上爬,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倒是十分融洽。丘彪自然很是得意,当下喝令一声,余勇和刘文彩连忙开始忙活起来。此刻屋子里正中间的桌子上摞着好几个包裹,拆开来一看赫然是烧鸡、肘子、鹅掌、酱牛肉,桌子下面还摆着一个坛子,拍开泥封酒香四溢。</p>
丘彪拿碗盛了酒,说道:“乔兄弟南来,咱们做哥哥的本当好生招待,奈何职分在身,条件有限,有怠慢的地方乔兄弟多少还得担待。左右日子还长,乔兄弟以后也是和大伙一起做事,慢慢也就知道了,咱们这些人,生下来就是把命卖了的,职分是大,吃喝是小。但是咱们做哥哥的欢迎乔兄弟的这份心思,可是热乎乎的!”说罢一举酒碗:“来,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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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的顶头上司这么说了,林南还能再说什么?自然是一通发自肺腑的感恩戴德,几个人觥筹交错,一时间倒也十分欢快。这丘彪看起来是个粗豪汉子,但这酒桌上一番轮酬下来林南发觉,这人私下里未必是表面上那般粗线条,起码这酒桌的话说得四平八稳,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能做到飞翎卫的百户,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余勇话不多,似乎是个闷葫芦,只是一直喝酒吃肉,对林南并不疏远,但也不刻意亲近。那刘文彩倒是能说,酒桌上一直捧着别人说,不但捧着上司同僚,连新来的比他们年纪小上不少的林南都没落下,可见圆转工夫非同一般。但也就是随意闲聊,若是说此人脾性如何,目前倒还真看不出什么。</p>
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闲谈之余倒也给林南讲了些大致的情况。据他们言语间流露的说法,常千户并不是在襄阳督差办案,只是路过襄阳临时巡察才到了这里。襄阳城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丘彪在负责分派和接洽。</p>
话虽然这么说,但林南心下嘀咕,事情不可能是那么巧吧?自己刚刚南来,就在平安客栈里遇到了路过打酱油的白无常?而且据自己和他碰面的情形来看,那位千户大人似乎对自己的事情很有准备,很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一般。林南现在很好奇,杜宁到底是怎么对那位常千户说的……还有,“乔兄弟”这称呼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如果说那位常大人是特意在这里等着自己的,那为什么又在没有明确安顿好自己的时候就忽然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