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件事,朕犹豫要不要对你说,说了怕吓着你,不说又不知你将来会不会犯傻被人欺负。”玄烨叹了一声,翻过身把岚琪抱满怀,轻轻抚摸她的背脊,“朕先问问,你自己愿意不愿意知道?”
岚琪猜不透,“什么事,皇上这样紧张?”
玄烨声音沉沉:“大阿哥误食毒菇月饼的事,有结果了,朕不打算告诉惠嫔,反正她也不会来问,拖着就拖着吧,可是你……”
岚琪即答:“臣妾想知道。”
夜深沉,早已过了各宫各门落锁的时辰,翊坤宫门前却一阵热闹的动静,宜嫔立在门前,惠嫔裹着氅衣正要上轿子,笑盈盈说:“快回去吧,小心冻着,我这里拐过弯就到了,不碍事的,明儿见。”
宜嫔客气着,还是坚持目送暖轿离去,才冻得哆哆嗦嗦回寝殿,站在炭盆边上烤火,桃红端来一碗热奶给她暖身体,轻声说着:“惠嫔娘娘是有法子,公主被她哄着就不哭了。”
宜嫔喝了热奶,才过来摇篮边,伸手给恪靖掖被子,眼中有慈爱之色,嘴边却冷笑:“乳母不比她有法子?不过是见她上赶着来帮忙,我顺势而为罢了。她是瞧见我日子又好过了,就来巴结了,这宫里头,她说好听了是八面玲珑,说难听些,不就是墙头草?但她身后有明珠府,我们郭络罗家远在东北,和她相处好些,不是坏事。”
桃红则笑:“说到底还是皇上心疼主子,连太皇太后的旨意都能改,这是您的福气。”
宜嫔坐到镜台前,瞧着镜子里自己的姣好面容,示意桃红替她拆了发髻,却又呆呆地看着出神,好半晌才说:“太皇太后折腾我,多半是为了乌雅氏出口气,那些事我和惠嫔心照不宣,我一直心虚害怕,更不敢去争辩什么,要说那天在宁寿宫前闹,我一来是真的有些醉,二来实在无法忍耐骨肉分离,谁晓得会转运,皇上又怜惜起我来了。你们都说是我的福气,是万岁爷疼惜我,可我做他枕边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可明白了。”
桃红却看得开些,劝她:“主子惜福就是了,管他为了什么呢?万岁爷对您好,就是这宫里的脸面,咱们风风光光地过日子不好吗?皇上来了您笑脸相迎,好好侍奉皇上,若有一男半女,太皇太后可就不能再抢走了。”
宜嫔颔首:“眼下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说着这句话,镜中人眼里又闪过不屑的寒光,自嘲着,“连佟贵妃都斗不过她,被太皇太后看管得束手束脚,我真是自找的麻烦,被惠嫔扇动得迷了心窍。”
此时突然一声巨响,外头不知摔了什么东西,便听得有人哭喊:“放我出去……”眼瞧着恪靖要被惊醒,宜嫔面上黑沉沉地浮起杀意,喝令桃红,“管住她,该给她吃的药,别停了,我不要听见她大呼小叫。”
翊坤宫的喧闹很快被遏制,深夜里,谁也不知道郭贵人又被灌下了什么药,只是近来她越发变得安静,可一面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面偶尔发作起来就歇斯底里,自然这一面不会露在人前,每每皇帝来翊坤宫时,郭贵人都在沉睡,外人只当她身体不好,谁又会来真正地关心和计较。
日子一天天过去,德嫔曾跟太皇太后开玩笑说元宵夜皇帝若不去永和宫她就再也不出门,也不去伺候老人家,结果皇帝明明去了,她还是不出门,老人家后来听玄烨说起她脖子扭伤的事,笑得合不拢嘴,直言岚琪就是个活宝,这么些年了还是满身孩子气,之后又听说皇帝决意将两位皇后的梓宫入陵,便不得不提起中宫虚悬的事。
对于再立新后,玄烨一直淡淡的,三年来朝廷上也不是没人提过,毕竟后宫不能无主,可玄烨就是不松口,对于两大家族也尽力做到不偏不倚,所有人眼巴巴一等就是三年,今年两位皇后的梓宫都要最后入陵,朝廷上下难免又开始松动,也有老臣来向太皇太后进言,希望皇帝能立后,大清不能没有国母。
“皇祖母和皇额娘都是国母,何来没有国母一说?”说起这些话,玄烨依旧(www.hao8.net)态度强硬,对太皇太后道,“往后他们再来烦扰皇祖母,您就打发他们来乾清宫找朕说话。”
太皇太后一向知道孙子的心意,不过是把这些话传递给他,玄烨也不是在冲她发脾气,她反安抚孙儿说:“你生气做什么,他们也有他们的顾虑,我说给你听,不是要逼你立后,是让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孙儿明白,是不想委屈您受累。”玄烨心平气和下来,又笑道,“眼下后宫里,佟贵妃虽尊,但钮祜禄皇后薨后凤印一直没有归属,今年若三藩大定,孙儿要给您和太后再上徽号,届时还请皇祖母下旨,朕要大封六宫,并将凤印交付贵妃代掌。”
太皇太后则道:“贵妃至今不理六宫的事,她掌凤印,你不怕宫里乱了?”
玄烨却笑:“贵妃的心思很简单,满足她所想要的一切就成,何况她一向懒得管六宫的事,也没有能力管,从前现在都是荣嫔、惠嫔在掌理,往后凤印在她手,未必要她亲力亲为,她自己会有分寸。若真有出格的事,总有皇祖母您在,多加训诫几句,孙儿高枕无忧。”
太皇太后嗔笑:“你就不愿我安安生生过日子。”
玄烨道:“只怪岚琪年纪不如她们,不然有她主理六宫,您就能和孙儿一起高枕无忧了。”
“岚琪?”太皇太后笑着摇头,殷殷叮嘱,“你舍得让她做事,我还舍不得呢,忙六宫事就不能时常在我跟前,何况这几年又年轻身子又好,你该多疼她些,让她安安心心给我多添孙儿才是。”
玄烨竟有些赧然,笑道:“这些话叫她听见,更要得意胡闹了。”